林姨娘低头,眼神深幽的开始抚摸高耸的肚子。
    她不想死啊,可真的只有认命吗?
    心如乱麻,半晌林姨娘突然出声道:“春喜,我能信任你吗?”
    “姨娘这是说什么话。”春喜激动的道:“奴婢这条命是姨娘救的,如果没有姨娘,奴婢早就死了,奴婢对姨娘忠心耿耿。”
    “我知道的。”
    林姨娘咬牙,继而压低声音道:“我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可我不想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哥儿,彻底成了太太的儿子。太太什么样儿的人物,岂会将哥儿当成自己的亲骨肉疼......”
    “春喜答应我,如果我生下哥儿后真的去了,你就想法儿去哥儿的身边伺候。如果不能,就离开荣国府。等哥儿长大成人懂事后,再将真相告之哥儿。”
    “我不甘心啊,我是上了家谱的良妾,不是可通买卖的贱妾,老祖宗好狠的心,为了夺我孩子,保太太的地位,居然要去母留子。”
    春喜被林姨娘抓住胳膊,力度很大,不一会儿,春喜只觉胳膊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姨娘,奴婢记住了。”
    春喜眼睛含着泪花,哀伤的回话,有心想劝慰林姨娘,说会不会是林姨娘想多了。
    转念一想,林姨娘那么聪明,岂会想多,只怕真的如林姨娘所言,她生产之日,便是她离世之日。
    可怜的姨娘,可怜的哥儿!
    伤心欲绝间,主仆都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怀的是双胎,而不是单胎!
    第23章 第二份灵魂碎片
    林姨娘想死吗,自然是想活着。
    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生父乃是穷酸秀才,兄长连续科举落榜,导致家徒四壁,恰逢贾代善与至交好友野外踏青途遇,来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英雄因此对美人儿动了心,便顺理成章的下聘,让美人儿进府做了良妾。
    美人颇有心计,一入荣国府没多久就站稳了脚跟,并且还靠着英雄的怜惜,将娘家扶持起来。英雄的原配因此对美人儿嫉恨不已,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却始终棋差一筹。
    美人儿很得意,却不料府中的老祖宗容不得她得意。
    只是妾而已,良妾也是妾,最多不像贱妾一样,正房太太可以随意发卖,最重规矩的老祖宗,又怎么允许妾室真正凌驾正房太太,将正房太太压得死死的。
    哪怕正房太太并不讨她喜欢,妾室也不能真正的越过正房太太。
    林姨娘入府五年了,对老祖宗不说多了解,却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去母留子,老祖宗许氏定然做得出来。
    除掉林姨娘这个导致夫妻失和的不安分因素,长孙从庶出变成嫡出,恐难有孕的贾史氏膝下又有了子嗣,正室的位置位置做得稳稳当当。
    牺牲林姨娘一个,就可换取贾代善与贾史氏夫妻关系和谐,粗粗一想,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林姨娘想活着,想活着陪伴孩子长大,想活着享受儿子奉养,孙辈绕膝的天伦之乐。
    她有太多的想法,太多对未来的期盼。
    她恨,滔天的怒火将自己紧紧包围,恨不得撕碎将她的命,不当成一回事儿,看着慈祥如菩萨,实际高高在上,不把她当成人看。
    “舍不得啊。”
    林姨娘低垂,将手心朝下贴着肚皮。
    热乎乎的,偶尔会有鼓包隆起,那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嬉戏玩闹。
    林姨娘感受到了,却更加的恨。
    为了孩子顺利出世,她可以付出生命。可凭什么她付出生命生下来的孩子,却成了贾史氏那面苦心更苦,又蠢又毒的家伙的孩子。
    “或许是我多想了!”林姨娘转念又想:“老祖宗没那么狠心。”
    “不,不能放松。”
    “要未雨绸缪,我得防备着,万一,万一老祖宗真想着去母留子呢!”
    林姨娘东想西想,整天愁绪万千,整个人就如同那缺乏营养的花儿,憔悴得不得了。与之相反的是贾史氏那毫不掩饰的得意。
    贾史氏不聪明,可他知晓怎么让人疼,让人痛苦。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利剑捅的林姨娘鲜血淋漓,越临近生产,心就越发的慌乱。
    林姨娘早就有了会死的预感,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恐惧占据了所有心神,哪里想得起自己做了哪些安排。
    “春喜,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林姨娘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只能紧紧的抓住春喜的胳膊,目光恳切,却很骇人。
    春喜咬着唇瓣重重点头。
    距离产房仅隔了一堵墙的外屋,贾代善早早的来了,来回走动,看起来很焦急。
    贾史氏也来了,是和老祖宗许氏一起来的。
    许氏一来,贾代善就面带焦急的说:“已经有一会儿了,韵娘怎么还没生下来。”
    贾史氏面色肉眼可见的快速变黑。到底稳住了,没有出口怼。
    许氏转动手中拿着的念珠,慈眉善目的宽慰贾代善。“别着急,女子生孩子急不来。有的女子生孩子,一天一夜才生下来。林氏怀的是头胎,生得慢正常。”
    贾代善如今正值壮年,19岁娶妻史氏。
    史氏颜色不错,初嫁给贾代善之时,夫妻俩也恩爱了一段时间。
    可惜史家对于女儿的教育理念和王家差不多,女儿家都是粗粗认识几个字,能管家就成了,其他的,琴棋书画、厨艺女红,不好意思,史家的女儿都不会。
    贾代善别看自小跟着生父军营长大,却很吃文化人那一套。史氏眼皮子浅,言语粗鄙,且没什么文化,日子久了,贾代善越发觉得和她没共同语言,说不到一块儿。
    林姨娘的出现,其实算是意外,十分巧合的意外。
    贾代善很喜欢这个意外,贾史氏嫁给他几年都未开怀,为了繁衍,贾代善纳了林姨娘为良妾,是很正常的情况。
    偏偏贾史氏觉得贾代善的行为,是负心薄幸,是对不起她。甚至将害人不成反受其害的原因,怪罪到了贾代善头上。
    认定如果不是贾代善拈花惹草,今儿纳一个,明儿抬举一个,她哪会落得被个姨娘压得喘不过来气的地步。
    现如今贾代善25岁,同龄人早就当爹爹了,而他第一个孩子才刚准备出娘胎。
    贾代善能不激动吗?
    万一林姨娘要是出世了,那他岂不是又不能当爹爹了。
    随着时间流逝,贾代善又开始来回走动。
    许氏警告的瞄了贾史氏一眼,继续拨动手心的佛珠。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产房依然没有动静传出。丫鬟婆子来来回回,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进进出出。
    春喜一直守着,特意请的稳婆,则在不停的鼓励林姨娘吸气呼气。
    肚子里,唐芯爱难受极了。和她同一个肚子里待着的贾赦,从娘胎里就可以看出先天大脑发育不全。在肚里生长发育时,时不时就用小jiojio到处踢。现在呢,该出生了,结果堵着‘出生通道’,自己不出去,也不让她先......
    这不是欠儿登,又是什么?
    唐芯爱握紧小拳头,蓄力,抬起小jiojio ,就猛踹贾赦的屁股墩。
    赶紧出去,不知道越耽误时间,娘亲和他们俩都越危险吗?
    贾赦被踹了个正着,下意识就准备回击。
    然后吧,他的脑袋是朝下的,回击的话,就是小jiojio乱蹬。
    肚子的空间就那么大,小jiojio乱蹬,肯定能蹬到唐芯爱。
    唐芯爱懒得跟贾赦一般见识,毕竟重要的是赶紧出娘胎,所以一鼓作气,再狠踹贾赦几脚,顺利将贾赦给踹出娘胎......
    “生了生了,是哥儿......”
    许氏派来的婆子赶紧报喜,本来想顺手推拿,让林姨娘产后大出血,血崩而亡的。结果报喜声落,林姨娘就尖叫一声,喊着:“我肚子里还有一个。”
    稳婆赶紧挤开她,接着接生。很快,比贾赦小一号,但并不皱皱巴巴的唐芯爱也出生了。
    淡粉的皮肤,除了脑门上有红印子外,特别的粉雕玉琢。
    哦,忘了说,先出生的贾赦,大片的红印子集中在臀部。那是唐芯爱踹的,而唐芯爱的脑门红印子......
    相信不用多说,都应该清楚是哪个糟心玩意儿干的吧!
    第24章 第二份灵魂碎片
    龙凤双胎,一直是很喜庆,有福气的象征。
    许氏欣喜之余,难免对除掉龙凤双胎亲娘,会不会破坏福气,产生疑虑。林姨娘算是阴差阳错的保住了性命。
    总不能让龙凤胎背上克母的名声吧!
    “史氏做事不谨慎。”
    许氏回到荣禧堂,刚入座,就和陪嫁的老人说话。
    “要是谨慎,只怕善哥儿的长子,只能从她肚子里出来了。”
    陪嫁的老人叫腊梅,并没有成家,而是自梳成了许氏的管事婆子,平日里帮衬许氏处理一切大小事宜。
    荣国府明面上的女主人是贾史氏,实际上管家权,捏在许氏的手中,贾史氏根本就碰不着。
    “其实老奴觉得,太太流产,是太太气性大,怪不了林姨娘。”
    “史家的教养,我算是服了。”许氏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入门三年未开怀,我允了善哥儿纳妾事宜有何不对?”
    就算想整治妾室,也得有个章程啊。直接简单粗暴的出手,粗糙得连狗都看不下去,何况是其他人呢。
    许氏就很看不过眼,特别是史氏想收拾林姨娘,反倒让自己流产,还恐难怀孕后,许氏只能出手。
    “长子嫡孙总是要的。”
    “记在史氏的名下。”顿了顿,许氏又道:“我不管史氏有什么想法,总之刚出生的小哥儿、小姐儿必须记在她的名下。”
    “大穆开国以来,算是首例龙凤呈祥。太太好歹是史侯家的千金,应该知晓其中的福气。”
    “我看悬。”想了想,许氏吩咐。“去将善哥儿请来。”
    腊梅点头,随即打发了丫鬟去请贾代善。不出意外,贾代善待在林姨娘所住的小院儿没有走。
    丫鬟一来,告之来意,贾代善一听赶紧对虚弱无比的林姨娘道:“你先休息,小哥儿、小姐儿,老太太会照顾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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