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豫州和江南三州,共计五州兵马被调动起来,兵分三路,杀入了徐州平乱。
    五州营自然都是精兵强将,兖州和豫州都是抽调了五千兵马出阵,江南三州的兵马则是由长孙元鑫调动,兵力也在六七千人,再加上征调的民夫杂役之类,三路兵马近三万之众部署在了徐州境内。
    朝廷将攻打徐州的兵权交到了长孙元鑫手中,由长孙元鑫指挥调动三路兵马。
    长孙元鑫并没有直接几家所有兵马杀到徐州城。
    徐州兵家重地,徐州城自然是坚固无比,即使三路兵马有近两万兵力,但要在短时间内打下徐州城,那也是极其困难。
    而且叶朝轩动作迅速,在起兵之后,早就调集徐州境内的大批物资进入城内,物资充足。
    徐州七郡之中,虽然只有三郡起兵响应,但这三郡却都位于徐州城东部,其中广陵、琅琊二郡都是依海,一北一南,与徐州城形成三角之势,这两郡如果不能迅速拿下,非但在战略上会让长孙元鑫陷入被动,而且这两郡完全有可能从海上获取后勤物资,能够长期支撑下去。
    所以长孙元鑫领兵入境后,第一时间就作出判断,要拿下徐州城,就必须切断叶朝轩与其他各郡的联系,先将叶朝轩身上的利刺拔除,等拿下三郡之后,再集中兵力攻打徐州城。
    徐州城和琅琊郡、广陵郡形成三角之势,三处都有兵马,一旦有机会,都可以互相接应,所以长孙元鑫亲率江南三州兵马困住徐州城,兖州军攻打琅琊,豫州军则是杀向广宁。
    徐州城内也有四五千人马,长孙元鑫手中其实也不过六七千众,在兵力上并不处于绝对优势。
    他将重兵部署在徐州城东,其他各门只是派出少量游骑监视。
    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真的围城,而是牵制叶朝轩,令城中兵马不敢出城,如此兖州和豫州两路兵马就可以全力攻打既定目标。
    实际上他的战略十分奏效,琅琊和广陵的驻军兵力太过薄弱,都没能坚持太久,先后都被拿下,长孙元鑫得到捷报之后,令豫州军留守部分兵马驻守广陵,剩下的兵马则是北上与拿下琅琊的兖州军会合,折向西北,趁势攻打三郡中最后一处的泰山郡。
    他知道泰山郡被拿下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攻下泰山郡,便可调回兖州和豫州两路兵马,合兵一处,对徐州城发起最后的总攻。
    虽说平定徐州之乱在即,但他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
    他与叶朝轩并非陌生人,实际上两人从前有过数面之缘,甚至相谈甚欢,虽然谈不上知交,但关系却也不差。
    如今自己要将刀锋指向叶朝轩,而且还是被澹台悬夜所迫,助纣为虐四个字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心中清楚,拿下徐州,只不过是为澹台悬夜壮大了力量。
    澹台悬夜在控制京都后,接下来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拿下帝国的钱库,只要徐州被掌控,与江南连成一片,澹台悬夜就彻底掌控了帝国的钱袋子,手握京都兵权,再握住钱袋子,澹台悬夜很快就将变成一头恐怖的巨兽,天下间将少有人能成为其敌手。
    第1569章 临阵换将
    明知会造成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却偏偏无力反抗。
    长孙元鑫心中之苦恼,无法向外人说。
    夜风呼呼,他站在大涨之外,单手背负身后,望着巍峨耸立的徐州城墙。
    江南军已经兵临城下近一个月,并没有发起一次进攻,始终如同一头巨兽般匍匐在城外。
    叶朝轩当然知道这支兵马的主将是长孙元鑫,甚至几次登上城头,向长孙元鑫喊话,游说长孙元鑫共同复兴李唐。
    但长孙元鑫自然懒得理会。
    长孙家人丁不旺,长孙元鑫与长孙媚儿兄妹情深,如今长孙媚儿身在宫中,长孙元鑫要顾及媚儿的安危,就只能听从澹台悬夜的调派。
    夜色之中,忽听得马蹄声响,长孙元鑫循声望去,远远看到一队人马进入营地。
    他皱起眉头。
    营中虽有跑马之地,但军营重地,大部分地方是禁止纵马,除非是斥候探马紧急禀报军情,否则在营中纵马,轻者挨军棍,重者砍了脑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时候十数骑飞马而来,明显是违背军规。
    他治军素来严格,握起拳头,正要发怒,但很快就看到当先一骑的衣饰,顿时神色凛然,挺直身板,站在营帐前。
    当先一骑分明是名太监。
    此行出兵,朝廷派了监军,而且也派了数名将领前来。
    长孙元鑫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何会被派过来,特别是那位姓卢的监军,听说在前来徐州之前,本是在宫里当差,去了一趟北院,挂了个名,然后就直接来到了前线。
    帝国监军众多,但几乎都是从北院调派出来,而且这些监军被派驻各地之前,都要在北院待上一阵子,最少也要混上一两年,混出个品级才会被派往各地。
    否则级别太低,进了军中,难免为人不服。
    长孙元鑫知道那位卢监军竟然连骑马都是不会,这深夜骑马而来的太监,当然不可能是卢监军。
    “吁!”
    骏马靠近大帐,放缓了马速。
    长孙元鑫这时候看清楚,那太监背后跟着十多名龙鳞禁军,而太监也是陌生的很。
    “你是长孙将军?”那太监骑在马上,并无下马,居高临下看着长孙元鑫问道。
    长孙元鑫见到这太监被龙鳞禁军护卫,自然知道肯定是从京里过来,拱手道:“正是长孙元鑫,敢问公公可是自京都来?”
    “杂家沈通!”太监这才翻身下马,笑道:“长孙将军为国平乱,真是辛苦了。”
    长孙元鑫道:“不敢。”抬手道:“沈公公路途劳累,还请进帐先歇息。”
    他知道沈通前来徐州,肯定事情不简单。
    “长孙将军,杂家是奉命前来宣旨。”沈通含笑道:“先宣过圣旨,再歇息不迟。”
    长孙元鑫闻言,正要跪下领旨,沈通摆手道:“先不急。长孙将军,圣人嘱咐,宣旨之时,要召集军中大小将领一起听旨,校尉以上的将官,包括军中的统领、朗将、游击将军等等都要在场。”
    长孙元鑫心下一凛,却是不动声色,很干脆吩咐身边属下道:“击令鼓,让诸将前来议事。”
    军营连绵,若是派人一一请诸将前来,自然会耽搁不少时间,所以营中都会有令鼓,诸将听到令鼓声,知道将军要召集,便会迅速集中到中军大帐。
    “沈公公,请!”
    长孙元鑫再次抬手。
    沈通这才回头嘱咐两句,随行共有十四名龙鳞禁卫,其中两人跟着他一起进了大帐,贴身护卫,而其他人就在帐外。
    长孙元鑫心中知道事有蹊跷。
    按理来说,沈通是京都使者,就算品级不高,军中上下那也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进入大帐,根本没必要还带着两名护卫贴身保护。
    他既然这样做,那就是心存防备,而防备的人,自然只能是长孙元鑫。
    长孙元鑫不动声色,跟随进入大帐。
    虽然沈通是钦使,身边有十多名骁勇的龙鳞禁卫,但长孙元鑫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他本身就是勇武过人,而城外的这六七千兵马,几乎都是江南兵马。
    江南之乱后,苏州营受整顿,朝廷甚至异地调兵,从江淮一带调了不少兵马充补苏州营,圣人甚至想着要在江南设立都护府,直接统领三州,虽然这件事情非一日之功,短时间内无法立刻施行,但圣人却还是对江南三营做了一番整顿。
    除了从京都派出亲信武将接管苏州营和扬州营,而且下旨给予长孙元鑫监察三营之权。
    毕竟江南之乱中,长孙元鑫表现不差,而且长孙媚儿在圣人身边,圣人对长孙元鑫也还是十分放心,江南三营在整顿期间,长孙元鑫其实是主要的参与者。
    也正因为长孙元鑫的存在,他尽力保全了不少兵士,只是惩处了一些主要的反叛将领,为此三营原本的将士对长孙元鑫还是存着感激之心,而江淮补充过去的将士,也知道长孙元鑫威名在外,却也十分敬畏。
    这数千兵马对长孙元鑫都是敬服,特别是其中两千多杭州营的将士,本就是长孙元鑫嫡系,对长孙元鑫更是十分忠诚。
    所以军中虽然有澹台悬夜派来的监军和诸多将官,如今沈通又带着十几名禁卫前来,长孙元鑫却并不担心这些人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沈通入帐之后,也不多话,长孙元鑫的性情本就少语,对方不说话,他也不多问。
    营中的将领听到令鼓,很快就纷纷来到中军大帐。
    苏州营和扬州营的两营统领都在其中,此外军中的朗将、游击将军等七八人也都赶到,至于朝廷派来的四五名将官,也都迅速赶到了大帐内。
    一时间帐内有将官近二十号人。
    诸将显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待见到沈通,心里都明白,应该是朝廷有旨意到了。
    有人寻思着应该是朝廷催促攻城,毕竟兵临城下快一个月,各种物资都是充足供给,连云梯、投石车、撞车等攻城武器也都早就抵达,长孙元鑫却迟迟没有对徐州发起攻势,应该是朝廷那边有些着急。
    “沈公公,除了执行巡查的将官不可擅离职守,可以过来接旨的人都已经到齐了。”长孙元鑫起身道:“公公可以宣旨了。”随即站到诸将面前,与诸将一同面朝沈通。
    沈通含笑点头,取出了圣旨,缓缓起身,咳嗽两声,尖声道:“壮武将军长孙元鑫接旨!”
    长孙元鑫跪倒在地,恭敬道:“下臣长孙元鑫恭迎圣旨!”
    诸将见状,也都是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诏曰:南院院使陈叔通年事已高,旧疾屡犯,已无力担负南院诸事,敕令其致仕归乡,颐养天年。”沈通展开圣旨,宣读道:“南院院使空缺,擢令壮武将军长孙元鑫入京补任。长孙元鑫勇武过人,晓畅军事,其忠心日月可鉴,入南院为柱石,乃众望所归。苏州营统领姜轲,才干出众,随同入京,另有任职。”
    除了京都派来的几名将领心领神会,其他诸将都是闻之色变。
    “扬州营统领萧不畏,赐宣威将军号,总揽徐州军务,节制徐州各路兵马。”沈通依然尖着嗓子宣读道:“徐州战略,按壮武将军既定战略施行,钦此!”
    长孙元鑫心中凛然,知晓这道旨意分明是要剥夺自己手中的兵权。
    他知道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京都那边绝不会轻易临阵换将。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长孙媚儿。
    如果长孙媚儿控制在澹台悬夜手中,澹台悬夜对徐州这边就不会有忌惮,也会利用长孙元鑫打下徐州。
    澹台悬夜既然临阵换将,那是否表明长孙媚儿那边出了状况?
    “长孙将军,还不接旨?”长孙元鑫发怔之间,沈通声音在耳边响起。
    长孙元鑫回过神,抬起双手,接过圣旨。
    “长孙将军,可喜可贺啊!”沈通笑道:“南院陈院使已经致仕归乡,圣人调将军入院为使,这可是对将军寄予厚望,将军平步青云,以后可要多关照咱们。”
    那几名从京都调来的将领立时都起身,纷纷道贺,而长孙元鑫的嫡系将官们却都明白,这道旨意接下来,长孙元鑫就等于是将兵权交了出去。
    众人看向扬州营统领萧不畏。
    江南之乱后,江南三营受整顿,扬州营原来的统领虽然并无渡大过,却也和不少扬州营将领被调走,朝廷则是派出了萧不畏接管了扬州营。
    大家都知道,萧不畏是从龙鳞禁军中调出来,那是澹台悬夜的嫡系部将。
    澹台悬夜在京都挟天子以令天下,除了长孙元鑫明白一些真相,其他人都是一无所知。
    龙鳞禁军乃是大唐最精锐的禁卫,从禁军出来的将领,自然不一般,所以大家对萧不畏也算是颇为钦佩。
    眼下旨意削夺了长孙元鑫的兵权,却由萧不畏接管兵权,立时便有人意识到这其中大有蹊跷,几名长孙元鑫的嫡系部将看向萧不畏,眼神之中已经显出敌意。
    “宣威将军,圣人下旨将平定徐州之乱的重担交给你,你可不能让朝廷失望。”沈通看向萧不畏,笑道:“不过有长孙将军的部署,攻破徐州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大捷,圣人必然会招萧将军入京受赏,那时候萧将军和长孙将军能够在京都再见,便可以一醉方休了。”
    萧不畏拱手笑道:“若是大捷,自当前往京都向长孙将军道谢!”
    “长孙将军,今晚你们就可以做交接了。”沈通道:“你的兵符要交给萧将军,然后随杂家一同立刻回京,述职之后,前往南院赴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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