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粲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说:“我在。”
    永远陪着你?。
    细雨淅淅沥沥落下?,包围相拥的他们。
    没有人看见,少年轻颤的睫毛,和晦暗的眼底。
    他的肩膀在雨里为女孩撑起一片天地。
    从今以后,只剩下?他守护她。
    -
    温若见到蒙上白布的人时,当场哭晕过去?,住进了?医院。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侥幸,不幸的事?情?,总是百分之百发生。
    她需要在一夕之间长大,去?承受生活之痛。
    温长河此次执行的任务不是最危险的一次,歹徒和他搏击时,凶器却刺到他的内脏,概率的问题还是发生了?。
    有人说,温队长平时战斗力超群,一个人打五个都是不问题,这次不知怎么就折了?。
    还有人说,他的状态本来就不好,队伍劝过他不要参加,他硬是要跟过来。
    他的身上几乎都是伤,新包扎的地方,棉布都被?血染红了?。
    他们说,温长河清醒过一段时间,打了?个电话,电话没打完就撒手了?。
    在同志们的帮助下?,给?温长河举办了?葬礼。
    来吊唁他的人很多?,围得水泄不通。
    温若在医院静养,由江粲出面,在灵堂守孝。
    窗外正是大雨,她躺在病床上,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帘子后面,护士们不知道她醒了?。
    公共病房,人来人往,喧闹嘈杂。
    “唉,好人不长命,听说温队长生前曾经签署过器官捐献意愿书。”
    “你?是说,他原本打算把心脏捐给?他女儿的吗?”
    “那当然了?,他女儿的心脏病必须做换脏手术,温队长也是怕自己?有个万一,所?以尽早做打算的吧。”
    “造孽啊,那坏人偏偏刺中的就是他的心脏,上天真会拿好人开玩笑。“
    “谁说不是呢,他女儿来我们医院多?少次了?,再不做手术,恐怕也——”
    戛然而止的对话,唯有唏嘘。
    温若将此听得一清二?楚,她心如死灰地睁着眼睛,直到酸得不行,才缓缓闭上,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划过双颊。
    她连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惊扰到外头的护士。
    暴雨很快淹没土地,雾气渐起,弥漫在医院的四周。
    锈迹斑斑的铁门,掉光叶子的树枝,在下?水道嚎叫的野猫。
    温若哭到失去?力气,哭到眼角肿得像灯泡,酸涩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在黑暗里,意识逐渐模糊,她再次沉入另个世界。
    小木屋前的院子里,鲜花盛开,绿意盎然,温长河正在教江粲刨木头。
    蝴蝶飞舞,小白匍匐在花丛边上,不忍心惊扰到鼻子上的蝴,却还是没控制住打喷嚏,把蝴蝶吓走了?。它垂头丧气地来到温若的身边,拿鼻子拱她的手。
    温若摸了?摸它的头,阳光洒在它雪白色的皮毛上,光泽熠熠,漂亮极了?……
    病床上的温若露出微笑,一只手伸向她的脸。
    “温若。”
    外界的召唤猛然将温若拉到现实?,她浑身激灵,瞪大眼睛。
    心脏快速跳动,温若见到一位陌生的女人在抚摸她。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温若的额角和脖子里布满汗水,因为睡得太沉,她确实?被?吓得不轻。
    “若若,我是姑姑啊。”
    温峡轻声说,说着顺了?顺温若的胸口。
    温长河回光返照播出的电话,是给?妹妹温峡的。温若年纪尚幼,未到成年,他希望妹妹成为女儿的监护人,帮忙照顾。
    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妹此生不复相见,成了?现实?,温峡果真没有见到哥哥最后一面。
    “你?还记得姑姑吗?”
    温若摇头。
    闻言,温峡噙着泪,哀声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哥哥真的好狠的心,你?还那么小,就带着你?来到这么偏的地方,你?受了?不少苦吧,以后姑姑不会再让你?这么难过了?。”
    温若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辛苦。
    “傻孩子。”温峡一把搂过温若,抱住她,抚摸她的背。
    “姑姑没了?哥哥,若若没了?爸爸,以后姑姑就是若若最亲的人,我们两个彼此依靠好不好?"
    温若点点头。
    温峡很细心,她给?温若收拾妥帖,便要去?温长河的灵堂。
    温长河的同志开车带她们去?的,路上,温若还是没说话。
    相反,温峡和同志聊了?很多?,她活泼开朗,健谈风趣,并?未受太多?影响。
    温若下?车后低着头走路,泥泞的道路,雨水冲刷下?来的不仅有虫类的尸体,还有烟头,树枝,纸钱等?。
    她踩在这些上面,折断的在鞋底下?发出伤心的声音。
    震耳欲聋的声响忽然奏起,极高的分贝,似乎能震碎胸腔。
    温若方才抬起头,只见,层层花圈后面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久久地停留在那一瞬间。
    她忽然脚滑,幸亏身后有温峡扶住。
    “若若,当心啊。”温峡在她耳边提醒,握住她的手臂。
    温若走近,江粲正跪在火盆前,背朝着大家?。
    她们的出现,自然引起注意,长相就能说明?一切。
    温家?人的眼睛和梨涡是特征,温柔的杏眼,清澈而又坚定?,颊侧的梨涡笑起来很甜。
    原本平和的温峡在看见温长河的照片时便抑制不住,抱着温若嚎啕大哭。
    江粲转过身,看见这幅情?景,不禁皱起眉头。
    他起来,将温若拉到自己?的身后。
    温峡连忙擦掉泪水,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你?是谁?”
    “他是温队长的徒弟,江粲,从小和若若一起长大的。”旁边的同事?解释道。
    “原来你?就是江粲。”温峡将他从头看到尾,脸色缓和,向他介绍起自己?,“我是若若的姑姑,你?也可以这样喊我。”
    江粲没有理她,而是回头查看温若的情?况。
    少女脸色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病恹恹的,眸中映着疲色。
    他握住她的手,果然冷冰冰的,纤弱的手指,手背上皮肤薄如蝉翼,透出交错的青管。
    江粲抿唇,脱下?外套给?她穿上,带她来火盆旁边烤火。
    “温队长说,江粲不爱说话,性格冷淡,但对温若很好。”
    温峡对面前的人点点头,她的余光看到照片,心头便是绞痛。
    照片上是温长河的近照,不久前获得荣誉时拍的,因为刚出任务来不及整顿,头发也没来得及染黑,鬓边都是白的。
    他对着镜头微笑,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
    这与温峡记忆中的哥哥比,老得实?在太多?了?。
    她的脑海里,哥哥永远停在了?意气风发的二?十岁。
    面对这样的情?景,她怎能不哭,这是与她相依为命,既做妈妈又做爸爸,给?她撑起一片天,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可他不在了?。
    “哥哥。”她的喉间溢出尘封已久的称呼,过往记忆汹涌而来。
    温峡内心复杂,五味杂陈。
    失去?至亲的痛苦,老死不相往来的怨恨,还有过去?兄妹相依的艰辛与美好。
    模糊的视线从照片移到角落的温若身上,她牵起嘴角,如有慰藉。
    还好哥哥的孩子以后是她的了?。
    此时江粲抬起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她心中一凛。
    这个眼神……
    温峡自然不会说自己?被?一个男孩子吓到,她也无需与他计较。
    葬礼结束后,温长河的骨灰,一半撒入长河,这个他守护半生的地方。
    还有一半,温若想带回南方,让爸爸妈妈团聚。
    根据温长河遗愿,由温峡成为温若的监护人,抚养其?至十八岁。
    温峡办完手续,看着存折上抚慰金的数字,不禁惊讶出声。
    温长河说,这笔钱是给?温若看病用的,她的心脏病需要很多?钱。
    这是他这个老父亲唯一可以给?女儿留下?的东西。
    温峡只是没想到,哥哥有这么多?钱。
    父亲去?世,温若像是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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