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薛向立刻将均输法的理念,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并且还举例形容,这于国于民,多么有利,又能够为朝廷节省多少钱。
    说得非常好,非常精确,一听就是专业人士,并且经验丰富。
    可惜外面全是商人,没有太多反应,这均输法就是说得再美妙,也对商人不利啊!
    唯有革新派官员在那里自娱自乐式点头,但对面保守派的官员,则是各种摇头,各种不屑。
    “非常感谢薛发运使为我们解释这均输法。”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那么目前为止,均输法有没有完成制置二府条例司的目标。”
    “全部完成。”
    薛向非常自信地说道:“均输法每年为国家节省大概一两百万贯的支出,同时每年为京城运送六百万石的粮食,在均输法此之前,运送到京城的粮食,最高也就五十五万石,除此之外,均输法还能够为朝廷创造出不少的利润,可谓是一举多得。”
    张斐问道:“关于这利润,我想知道的是,具体有多少?”
    薛向稍显迟疑道:“具体我并不清楚,但是肯定比减少的商税要多。”
    “大概呢?”
    “这个,时多时少,到底做买卖也是有赚有赔的,这也不好说。”
    薛向有些顾左而言他。
    一些御史捋了捋胡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还想瞒?
    你瞒得住吗?
    “但是有人给我们检察院递上一份证据,根据这份证据来看,发运司有一百万贯籴本的支出,是不翼而飞。”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不少官员,都是瞪大双眼。
    一百万贯?
    真的假的?
    这可真是太疯狂了啊!
    自建国以来,贪污腐败当然也有,但从来没有谁,能够贪污一百万贯。
    这一定是假的。
    就连那些旁观的商人都这么认为。
    文彦博倒是非常淡定,心中暗叹,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啊!不过这样也好,避免他们继续这种勾当。
    而革新派的官员,也是一脸不信,可见薛向沉默不答,顿时信得几分,不禁暗怒,你特么的,贪了这么多钱,也不分我们一点。
    张斐又再继续问道:“是否有此事?”
    薛向瞧了眼张斐,点点头道:“确有其事。”
    张斐问道:“那这一百万贯上哪去呢?”
    薛向道:“熙河地区。”
    文彦博不禁双目一睁,蒋之奇等御史们也是面面相觑。
    胡说八道。
    首先,这钱就不是属于皇帝的,而是属于内藏库的,其次,这钱是进入皇帝的腰包,怎么会跑到熙河地区。
    张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向道:“我们发运司最初的籴本,全都是从内藏库拨出来的,但是这钱等到东南六路将税收上去时,可都是要还给内藏库的。”
    张斐点点头道:“这我知道。”
    薛向道:“由于内藏库当时储备有限,官家不但命令两浙路、江南东路将部分贡赋划入发运司,同时官家还自己拨了一些钱给发运司。
    这一百万贯钱,本是要还给官家的。但是后来熙河开边取得巨大的成功,同时也需要增加很多军饷,不过官家忧虑西北百姓负担太重,于是命我悄悄将这一百万贯送去熙河,作为犒赏军队的军饷。故此,我将这一百万贯算作官家的羡余,然后送往熙河地区。”
    张斐问道:“可否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薛向道:“我当然是有官家的诏令,以及账目证明,但是最好的证明,就是现在熙河解库铺里面,就屯放着以官家名义存入的一百万贯金钱,或许都已经用了不少。
    以及,西北百姓并没有因为熙河战事,多缴纳一文钱的税,这种事随便查查就能够知晓。”
    刘肇听得一脸动容地看着赵顼,可是赵顼却是面无表情,一手托腮,目光呆滞。
    什么情况?
    殊不知赵顼听得心都在滴血。
    朕赚点钱,可真是不容易啊!
    虽然上回官司没有提这事,但是他也知道,既然此事已经让御史得知,就肯定瞒不住的,今日不说,明日也会说的。
    司马光、刘述他们同时看向吕公著。
    吕公著小声道:“暂时我也不清楚,但是西北百姓确实未有受到战事的牵连。”
    这,。
    要只是拨钱给过去,这还说明不了什么,因为这战就是皇帝自个要打的,关键是你自掏腰包,不给百姓增添负担,这就有点气魄。
    文彦博之前有些怀疑,可听到薛向这么说,倒也不再怀疑,临时要作假,这钱不可能这么快送过去,况且还用了不少。
    关键这也符合赵顼的立场。
    如此一来,只能去夸皇帝。
    蒋之奇等人则是垂头丧气,他们本还想借着这事,去攻击公检法,结果还弄得这么感人肺腑!
    唯独江南商人在那里瘪着嘴,一脸委屈,妈的,这可都是我们的利益啊!
    “关于此事,御史台应该会马上派人去调查的。”
    张斐打趣了一声,又低头看了看文案,然后抬头问道:“薛发运使认为均输法在执行的过程中,有没有影响到商人的收益?”
    “有。”
    薛向点头道:“适才我已经解释过,王相公之所以颁布均输法,主要是因为以前的制度,过于死板,导致运送到京城的货物,经常不是京城所需要的,从而让一些商人可以低价购入,然后朝廷又必须花高价去跟商人购买。
    而均输法就可以避免此类情况,完全根据京城所需进行购买,同时发运司会从欠收的地区,征收钱币,然后去丰收且价格较低的地区购买货物,同时将丰收地区的货物,贩卖给所需地区,如此一来,商人自然是难以囤积居奇。
    朝廷是有所得利,但这会令各地变得更加安定,因为这样就能很好的避免,朝廷被商人趁火打劫,以及百姓受到商人的剥削。”
    张斐问道:“可有具体案例,说明这一点。”
    “有的。”
    薛向点点头道:“大概在两年前,扬州发运司手中有一百万石粮食,但是当时京城所需粮食已经满足,如果根据以前的情况,这一百万石就送到京城去了,可能又得折价卖出去。但发运司是知道京城的需求,故此是将此消息上报给朝廷,但也引发一些争论,有人建议就地卖了,然后换成轻货送去京城。
    这么做的确是最有益于朝廷的方案,但这必然会冲击当地的粮价,损害当地农民的利益,当时王相公是力排众议,将这一百万石粮食运送到江南西路,贩卖给一些粮食欠缺的地区,发运司在这一笔交易中,几乎无所得,但却造福于百姓。”
    说着,他拿出一份证据来,“这里面有着这一笔交易的具体记录。”
    立刻便有一人过来,将证据交给王巩。
    这一番话,令不少官员陷入沉思之中。
    这的确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是以前制度,就会变得非常糟糕,又会徒增消耗,以及浪费。
    但韩琦、富弼都认为,这是在于人,薛向自己也说了,朝中是存在争议的,换成吕惠卿,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果。
    张斐又继续问道:“薛发运使认为,发运司可否完全替代商人?”
    薛向摇头道:“那当然不能,发运司主要的职权,还是供应京城。”
    张斐道:“但是薛发运使也承认,均输法使得商人无利可图,同时发运司又无法取代商人,这不会引发问题吗?”
    薛向道:“均输法主要是影响那些想要趁火打劫,谋取暴利的商人,而不是针对所有商人。”
    张斐问道:“假设京城缺五千匹绢,而发运司立刻得出一个最佳方案,就是从扬州购买,那么商人可否与发运司竞争?亦或者,扬州的丝商,能否拒绝将绢卖给发运司?”
    薛向避重就轻道:“供应京城,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私下场合,他肯定会说,当然可以竞争,问题谁敢。
    但这种场合,大家都看着,他可不敢这么说,万一这一群商人团结起来,到处跟发运司争抢,那就完了呀!
    “也就是不能。”
    “嗯。”
    “丝商想要卖货给发运司,是否需要行贿?”
    “不需要,这是违法的,发运司也是严令禁止。”
    “是否存在这种情况?”
    “也是存在的。我们发运司也处置过一批贪官污吏。”
    “但仍在继续发生?”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严惩的。”
    “发运司会不会公布自己的买卖计划?”
    “不会,以免有人趁机谋利。”
    “方才薛发运使说,发运司将一百万石粮食卖去江南东路等粮食缺乏的地区。但是,我想请教薛发运使,如果当时发运司没有去的话,会否有商人倒卖粮食去那些地方?”
    “会的。”
    “如果发运司去了,还会否有商人去当地做倒卖粮食?”
    “那应该不会。”
    “为什么?”
    “倒卖粮食赚得就是差价,既然发运司已经供应上粮食,粮价就会回落,可能将粮食运送过去,就赚不到钱。”
    “我在河中府,听说过薛发运使的一些事迹,知道薛发运使非常擅于理财,为官府赚得不少钱,如果薛发运使是一个本分的商人,遇到上述的这些情况,会怎么应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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