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元绛还真就跑去找张斐,但见到张斐,他可不是发飙,而是向张斐说道:“张三,去年你们公检法出尽风头,而我们官府是颜面尽失,但这可不是长久之策,今年我们官府必须收回失地,重获百姓的信任。”
    张斐点头笑道:“元学士有话但说无妨。”
    元绛道:“无论如何,甚至于我们官府来此诉讼,你们皇庭都不能强迫那些大地主借贷百姓,反而要让他们知道,不借也没事。”
    张斐点头道:“我就是这么做的。”
    “他们已经来问过了?”
    “对。”
    张斐道:“但我也没有假公济私,事实上就是他们并不违法,我们皇庭根本管不着。”
    元绛点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张斐笑道:“你这是虚晃一枪,又要借贷给百姓了。”
    元绛点点头:“不错,我们官府要借青苗法重获民心,”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当下朝中不少大臣,都认为河中府去年的政绩,都应该归属你们公检法,这使得王学士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张斐笑道:“所以元学士应该赶紧写一道奏章,将这事告知朝廷。”
    元绛一愣,道:“这样可能会有人借题发挥,攻击你们公检法。”
    张斐道:“无所谓,我们公检法并没有犯错,况且也该轮到我们公检法受点委屈了。”
    元绛呵呵道:“这一点是我最欣赏你的,通情达理。”
    “多谢元学士夸奖。”
    张斐又道:“但是借贷百姓,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元绛急急问道:“你有何妙策?”
    张斐纳闷道:“元学士不会没有想到怎么借,就要这么干吧。”
    元绛道:“我当然是有对策,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有更好得建议。”
    张斐呵呵笑道:“这就是张三最佩服元学士的一点,不耻下问。”
    “少废话,有没有?”
    “没有。”
    张斐摇头道:“你让我想个盐债,去投机取巧,这我或许能行,但是你让我正儿八经去借钱给百姓,这我哪会啊!”
    “没有你问什么。”
    “我关心一下不行么。”
    “行了!行了!记住,这回得你配合我了。”
    “明白。”
    张斐是欣然答应。
    怎么配合其实也很简单,跟着官府的脚步走就行了。
    元绛回去之后,就雇佣陆邦兴等几个珥笔,然后向皇庭提起诉讼,告那些乡绅地主未有遵守当初的判决。
    而另一方面,则是派官员去乡里,督促他们立刻以一分五的利借贷给需要的百姓。
    等到官府将声势弄出来,搞得人尽皆知。
    皇庭就以证据不足为由,直接就驳回官府的诉讼,当然,皇庭和检察院都给出相应理由。
    但官府才不管这些,一方面大骂皇庭不负责任,偏袒乡绅地主,另一方更是直接将梁友义他们这些地主、乡绅约到官府谈判。
    结果当然是谈崩了。
    其实很多乡绅也知道自己理亏,但他们就只是一个非常松散的联盟,因共同敌人站在一起,他们都知道这个约束力是很小的,只是说谁也没有想到失信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他们也都是人精来的,不能承认自己有错,不然的话,这责任不都得他们来背,他们表示我们也有借,只是不可能照顾到每个需要借贷的百姓。
    其次,也没有人违反当初的约定,因为当初就没有约定不准不借,只是大家约定,借贷利息不超过一分五,每个人都有不借钱的权力,你们青苗法也有不借的权力,难道你们青苗法是每个人都必须要借的吗?
    这一番话,说得那些官员是哑口无言。
    当然,他们中很多人是两面人,是跟乡绅站在一边的。
    但元绛不肯罢休,直接下达政令,强制要求那些大乡绅、大地主借贷给百姓,帮百姓度过这个难关。
    大地主们又是直接一纸诉状,直接告去皇庭。
    这都不需要庭审,哪有强逼着人借钱的,你这是毫无根据的,皇庭直接表示官府的政令违法。
    大地主们立刻变得是有恃无恐。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搞笑。
    之前这些大地主、大乡绅还在谋划,怎么干掉公检法和税务司,避免交税,但他们现在却躲在皇庭的羽翼下,冲着官府做鬼脸。
    打我呀!
    你们来打我呀!
    而之前视官府为剥削者的百姓,如今却站在官府一边,希望官府能够为他们讨回公道。
    这就是元绛希望见到的效果。
    虽然再一次被皇庭驳回,但没有关系,这是能赢得民心的。
    不少之前害怕青苗法的百姓,现在也变成支持青苗法,那些大地主真心不靠谱啊!
    靠不住靠不住。
    问题在于,现在该怎么办?
    事情闹成这样,那些大地主也下定决心,干脆就不借,反正也得罪了官府,但对于百姓而言,这比之前就更加糟糕,之前虽然是高利贷,但至少借得到钱啊。
    可是官府又将钱投给马家解库铺。
    而就在这时候,韩绛终于抵达了河中府。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降猛男?
    第六百二十二章 官威大振
    来了!
    终于是来了!
    这可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将这韩绛给盼来了。
    韦应方他们真是激动地是泪眼盈眶,我们的主心骨可算是来了,不用再受到皇庭的压迫。
    要知道他们在这期间,一直都是憋着的,没有不顾一切去给公检法使坏,就是等着韩绛的到来,只是不曾想,这一等,就是大半年啊!
    他们哪里知道,韩绛这一路上是公费游山玩水,访遍知己好友,好不快活。
    总之,元绛的信不到,他是绝不会现身河中府的。
    因为他表面上是来压制公检法的,但实际上又不是,他早点来,他也干不了什么,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公检法后面不但有司马光,还有官家在,那就会相当尴尬,也令王安石和张斐这一出戏唱不下去。
    在收到元绛的来信后,他立刻快马加鞭,赶到河中府。
    可是韦应方他们都还被蒙在鼓里,真是非常热情地招待韩绛。
    “韩寺事,屋里请!”
    “请。”
    入得厅堂,但见阔气的厅堂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方桌,但桌上的酒菜,并非事什么山珍海味,就是普通的宴席。
    韩绛看在眼里,心道,就知道这口饭不好吃啊!
    “卓主簿,你是怎么办事的,怎能用这等普通的酒菜招待韩寺事。还有,怎么连一个歌妓都没有。”
    韦应方当即怒斥卓群,还左右看了看,别说歌妓,连个女婢都看不到。
    要知道这宋朝的标准宴席,必须是要有歌妓作陪,因为宋朝文人无论忠奸,都非常好词酒文章美人,是没有美人不成席,当然,如司马光、王安石这种“变态”级别的自律,自不在讨论范围内。
    卓群委屈道:“公使院那边就只拨了这么多钱,下官也!”
    “岂有此理,我找他们去。”
    “哎!韦通判请留步。”
    韩绛赶忙拦住韦应方,“这财政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无妨,无妨,大家请坐。”
    他在在洛阳等地吃尽山珍海味,现在还就想吃点清淡的。
    “韩寺事先请。”
    蔡延庆赶忙道,故作避开这个话题。
    但这怎么可能,这口怨气憋了这么久,坐下之后,韦应方就借此抱怨道:“韩寺事,原本咱河中府可不是这样的,财政再怎么困难,这一顿宴席的钱还是拿得出,这都怪公检法来了,不管我们官府干什么,那检察院都跑来查账,导致这大小官员都如同惊弓之鸟,让他们拨一文钱出来,都得犹豫半天,惹得不少京城来的使官是大为不满,还望韩寺事到时回京后,帮我们解释一番。”
    元绛听到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这倒是好事,下回咱们就按这个标准来。
    他跟司马光一样,也是一个节约派。
    其实检察院还真没查这事,只是上回军饷的官司,有涉及到公使院的开销,导致公使院不敢再大手大脚,但也不至于说一顿饭钱都不敢超支,不过你们都这么说了,就不如叫检察院查查,坐实这事算了,免得检察院背负污名。
    看来他们是真的憋坏了,我这一口水都没喝,他们就开始诉苦了。韩绛暗自苦笑一声,突然瞧了眼元绛和蔡延庆,道:“厚之兄,蔡仲远,你们这些天在干什么,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连官府的政令,都发不出去。”
    元绛立刻道:“这不关仲远的事,都是我元绛的错,唉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哪知道那皇庭什么都能管。”
    “公检法不就只管司法么?”韩绛皱眉问道。
    “哎呦!”
    何春林就等这句话,赶紧卖惨:“韩寺事切莫听信他人,这公检法何止只管司法,就连我们官府与商人合作,他们都要来查一查,这半年来,我们这些官吏都是如坐针毡,什么都不敢做,毕竟我们又不了解那法制之法,皇庭还有司法解释的权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绛故作疑惑道:“你们与我说说,皇庭当初凭什么驳回官府的禁令。”
    蔡延庆是见缝插针道:“韩寺事舟车劳顿,要不咱们先吃,明儿再说。”
    “现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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