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可能真的就不愿意补。
    这使得河中府许多官员,这小心肝也是扑通扑通地跳。
    你这么个收税法,能收上来多少税,到时这财政会崩了的,还谈什么改革!
    如今对于他们官府而言,可是处于一个急转弯的状态,虽然在裁军,在减轻负担,但是前提是要平稳度过这个转型期,因为另一方面是要补偿士兵的,那边提举平常司完全是要依靠这秋税来做本钱。
    这财政支出还是相当大。
    原本都打算跟着好友郑獬上京赴任的陆诜,见到这一幕,当即就选择留下来。
    “郑兄,这,这么收税,能能收得上吗?”
    “呵呵!”
    郑獬先是笑得两声,然后道:“要是两年前,你这般问我,我一定会回答你,这根本不可能。但是今日的话,你就放心,这税是一定收得上来的。”
    他是见识过这自主申报,一看就是张三手笔,狠招都在后面留着的。
    陆诜问道:“此话怎讲?”
    郑獬叹了口气:“当初就是这自主申报,将朝中一干大员给打得是晕头转向,这才让他们下定决心,将张三赶到这河中府来。”
    “这么厉害?”
    “嗯现在税务司还未到,不,说不准那税务司已经到了,这税务司可能是如今最令官员胆寒的官署。你去到京城后就会知道,只要谈到税务司,一定是闻之色变。”
    陆诜不敢置信地望着郑獬。
    难道是蜀中三日,世上千年,我错过了什么。
    秦府。
    秦义杰问道:“衙内,你们最近收了多少税上来?”
    “可是不少。”
    曹栋栋得意洋洋道:“秦兄若是不信,可去那些分署看看,大家都是上赶着交税,到处都是人山人海。”
    坐在上面的秦忠寿道:“那都是些穷人,能交都少税。”
    曹栋栋道:“现在不是提前征收么,等到了收税的时候,那些富户就会上门交税。”
    秦忠寿道:“衙内,你还是涉事未深,让那些大地主交税,秦叔叔还真是不信。”
    曹栋栋立刻道:“秦叔叔,你可以不信,但秦叔叔,你千万不能犯糊涂,去偷税漏税。”
    秦忠寿立刻道:“你小子胡说甚么,我怎会做这种事。”
    曹栋栋道:“那就行,小侄就怕秦叔叔一不留神,就栽了进去,那可能就出不来了。”
    这么邪乎吗?秦忠寿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偷偷向儿子使了个眼色。
    秦义杰问道:“要是不交会怎样?”
    曹栋栋道:“那就得依法处置,其实也就是罚些钱。”
    秦忠寿当即松了口气,“我还当是什么。”
    曹栋栋道:“秦叔叔万不可大意,咱汴京有一个地主,就是因为故意瞒报,结果被折腾的,这一夜苍老了几十岁,小侄看着都觉得可怜。”
    “就罚点钱,至于如此吗?”
    “秦叔叔有所不知,这做贼心虚,一旦被发现,那晚上能睡得安稳么。到时还得上皇庭审理,可就每一寸土地都得检查一遍,要是这里面还有猫腻,那,那可就说不定了。”
    秦忠寿听得是直冒汗,心里寻思着,咱还是先偷偷将税交了,且看看,是否真的这么可怕。
    而那边蔡延庆也有些坐不住了,因为目前来说,这税权还是在他们官府手里,收不上税,他也得负责人,直接就跑去找张斐。
    “张庭长,你这般收税法,能收上来多少税啊?”蔡延庆焦虑道:“你不能只看地契,还得看户籍啊!”
    张斐忙道:“蔡知府,这是警署的事,不,这不是你们官府要求警署协助的么,你,你怎么还跑来问我。”
    “要不要我将你与元学士那些勾当说出来。”蔡延庆是真心憋不住了,也猜累了,直接就摊牌了。
    关键你们这频率也太快了一点,一事接一事,猜得心累啊!
    张斐心里咯噔一下,眨了眨眼,错愕道:“什么勾当,蔡知府,你在说什么?”
    蔡延庆道:“我早就看出来,不管是盐钞,还是军饷,都是你与元学士暗中商量好的,由你出题,他来解题,你就是利用这种方式来干预财政的,我只是不想说罢了,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张斐一脸懵懂道:“蔡知府,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
    蔡延庆站起身来,“我待会就让人去查查,看看你们皇庭是否有在暗中在干预财政。”
    言罢,便往外面走去。
    他是在诈唬我吗?还是说他真的早已经看出来。张斐神情也稍稍有些焦虑,这事可真不能捅出去,不然的话,元绛那边就会很难开展工作。
    要知道元绛来到河中府后,立刻就如鱼得水,完全就是因为他坚决对抗皇庭,这才赢得大家的支持。
    可转念一想,蔡延庆其实也不需要来诈唬自己,他只需要将他的想法透露出去,自然就会引来不少人的怀疑。
    而且,就算他此时承认了,出了这门,他也是可以否认的。
    既然蔡延庆一直帮着隐瞒,而且根据蔡延庆之前的抉择来看,他应该是支持自己的。
    念及至此,张斐赶忙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蔡延庆,“蔡知府请稍等。”
    蔡延庆回头冷冷看他一眼。
    张斐赶紧起身将他请回来坐下,然后道:“方才蔡知府是问自主申报一事。”
    那个话题,自然得避开。
    蔡延庆不做声。
    张斐讪讪道:“其实我也真的有些不知道,蔡知府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
    蔡延庆道:“其实我倒也不想去强征那些穷人的税,但是这税要收不上来,那是会出大问题的,如今警署那边已经放出话,只凭借地契征税,但你是否知道,这秋税里面有多少门道。”
    张斐点点头道:“我都知道,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许多官田、士绅的田地,都是平摊到百姓头上,其中就包括那些无地百姓。”
    蔡延庆道:“既然你知道,那你还这么做?我也不妨坦白告诉你,我为官数十年之久,但今日是真估不到到底能够收多少税上来,那些地主即便愿意补,也不可能全部补上。
    而明年河中府是急需财政支持,如果这财政不好,你们之前所有的计划,可能都会失败,到时肯定会有人从中作梗,这可能引发极大的混乱。”
    张斐道:“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做到合法交税的,是多少就是多少,如果少一点,那咱们就少用一点。总不能让皇家警察去违法去收税吧。”
    蔡延庆笑道:“如果个个都合法交税,这税是绝不会少的,但你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张斐摇摇头道:“我没有想当然,我会脚踏实地的秉公执法,反正事情都到这一步,何不借此,将地契这团乱麻给梳理清楚,顺便普查一下河中府有多少田地,反正以后也要梳理的。”
    蔡延庆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些大士绅可都是有背景的。”
    张斐反问道:“不知道是哪位王爷?”
    “???”
    第五百七十三章 少数人的斗争
    也真不怪这蔡延庆庸人自扰,他的性格一向比较沉稳,非常沉得住气,只是他发现这个自主申报有一个技术上的漏洞。
    那就是地契。
    秋税简单来说,就是每亩地收一斗,北宋绝大部分地区是没有丁税的,完全看土地收税,但其中还伴随着许多杂税。
    而河中府最恐怖的杂税,就是支移。
    在战争时期,甚至有让河中府的百姓,将税送到延州去,许多百姓直接就跑了,如今就是折算成钱。
    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若只看地契收税的话。
    你想地主兜底,这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呀!
    然而,张斐的回答,就让蔡延庆觉得自己是一个傻逼。
    那真心没啥可说得了。
    你都这么横了,那那就静待你的表演吧!
    但与其说静待张斐的表演,还不如说静待那些大地主的表演。
    因为只有那些大地主表演完之后,张斐才有资格出来表演。
    直白一点的说,就是得有人违法,张斐才有露脸的机会,否则的话,张斐只能在家跟夫人玩,
    而此时,这田里的农作物多半都已经被收割完,放眼望去,就只有一堆堆的稻草,这也预示着,已经正式进入缴纳秋收的时段。
    一般来说,夏税只收一个月,但秋税是要收三个月,从九月中旬到次年正月中旬。
    由此可见,收税是一个非常繁杂的公务,而且这也是官员最重要的政绩。
    但凡收不上的税的官员,基本是得不到升迁的。
    但是与往年不同的是,这都还未进入正式收税期,多半自耕农已经缴税完,税钞都已经拿在手里。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比往年要少缴纳近三分之二税。
    这能不积极吗?
    而那分署也随之渐渐变得清闲,都开始打苍蝇了。
    府库!
    “库里现在收了多少粮食?”
    韦应方向此库房的主管孟成问道。
    孟成拿着账本念道:“目前我们仓库一共收了两千三百六十一石粮食。”
    韦应方吃惊道:“才这么一点?我听说河东县南部的税已经收的差不多了。”
    孟成点点头道:“是的,地籍册上的百姓,已经有七成百姓已经交了税。”
    “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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