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午餐不欢而散。至少莫若纤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莫若纤心里多了层隔膜,但表面上二人还是一如既往——情人和金主,表面亲密,实则遥远。
    这天,莫若纤要去同学聚会,庄嫣把她送到目的地。提醒莫若纤十点前一定要回家,给她打电话,她会来接。
    怎么跟老妈子似的,莫若纤有些无语地想。
    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莫若纤便走进了人声鼎沸的大厅。她是个喜静的人,和高中同学也没什么特别好的交情,今天来这里,也不过是人情。
    她是学霸,人们会很热情地欢迎她,不过,只有那么几个是真心祝愿她、欣赏她,大部分的人还是嫉妒她、恭维她,希望从她那里捞点好处。
    等到所有人打了一圈招呼过后,几十个人才纷纷入席。莫若纤静悄悄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他人自然是抱团,以前跟谁好就和谁坐一起。莫若纤在高中时期没有交好的朋友,只知道埋头读书,在同学聚会时也是独来独往。
    偶尔有人会开她的玩笑,她也笑笑应和,久而久之,别人知道她这人开起玩笑来没意思,便也不去管她了。
    这样很好。莫若纤往嘴里塞菜,不声不响地打量欢笑的人群,吹杯的、划拳的,喧闹难忍。有些人喝多了,一身酒气,糜烂至极。
    莫若纤加快吃饭速度,吃饱了之后,便匆匆离开。
    在餐厅外,打开手机一看,才八点,但她还是乖乖地给庄嫣打了个电话,说不定回去早点,庄嫣还会更满意呢。
    电话很久都没接通。这不是庄嫣的做风,平时打过去的话,一下就接了,怎么回事。
    莫若纤心中打鼓。
    通话结束的最后一秒,对面终于接了,但声音却很嘈杂。
    去酒吧了?
    “喂,姐姐。”莫若纤说,“我结束了。”
    “哦?若纤,不好意思,我这里刚好也有同学聚会,晚点再来行不行?”庄嫣要扩大嗓音才能压制住自己那里的吵闹声。
    “行。”莫若纤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样的话,庄嫣应该不会觉得她不开心吧,那庄嫣就能心无旁骛的好好玩了。
    她这样想,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过于自信和矫情了,或许即便她向庄嫣表达不满,庄嫣也不会愧疚。
    她们只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这本身就是一场理智的买卖,她有什么自信可以认为对方和她一样投入了感情呢?
    站了一会儿,莫若纤累了,就地在阶梯上坐下,  一下就被冰冷的地板激起鸡皮疙瘩。
    早春的风依旧萧瑟,刮在脸上,如锋芒刺面,这么吹了一会儿过后,莫若纤的脸疼起来,估计是龟裂了。
    莫若纤捧起自己的脸,盖住最容易龟裂的面颊,以免越来越严重。
    她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到里面的同学都出来,约着一起去KTV,他们也有邀请莫若纤,不过都被她一一回绝。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庄嫣还是没来,已经九点半了。
    看来庄嫣那也脱不开身吧。像庄嫣那么优秀又善于社交的人,应该很享受同学聚会那种氛围,估计早把她忘了。
    没关系,她能理解。
    缓缓起身。腿都冻麻了,她猛踩两下,才回了点温度,让她感觉腿还长在自己身上。
    这时候,手机叮咚一下,她收到了庄嫣发来的信息——我可能来不了了,我叫人来接你。
    莫若纤动了动手指,回复: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对面就没了回复。
    她望了望空旷的四周,眼神也空洞起来。看来……还是得自己回去……
    不过,她回家的方式有些特别。
    她先打车去了医院,问候一下自己的母亲,从医院出来后,也不打车了,而是一步一步走回家。
    她不想那么快回庄嫣家,大概率……家里也没人。
    走在路灯下,她低着头,步履缓慢,静静倾听微风拂过的声音,她想了很多,都是关于庄嫣的。
    如果回家庄嫣已经到了的话,她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庄嫣,笑,还是臭脸。如果笑的话,她会觉得自己虚伪吗?如果臭脸的话,她会觉得自己脾气大吗?
    如果庄嫣不回来呢?如果庄嫣找到新欢一脚把她踹开呢?
    好没志气,脑袋里全是庄嫣。莫若纤无奈地笑了笑,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庄嫣房门口。
    从房屋里的灯光来看,还没回来。再看一眼时间,十点半。
    酸意顿时涌上心头,莫若纤吸了吸鼻子,用惨淡的笑容鼓励自己,让自己不要落泪。
    掏了掏包,她心下一惊。
    糟糕,没带钥匙!
    回家了。但等于没回家。
    这也不是家。
    站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来,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把她混沌的大脑都打醒了。她什么也没做,单单席地而坐,靠着冰冷刺骨的门。
    其实……她可以打电话给庄嫣说这件事,没准那人会告诉自己备用钥匙藏哪,或者提前离开宴会回来帮她开门。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后者是不大可能了,她只是情人而已,谁会对情人那么上心。
    她就坐在门前,环抱着膝盖,看向前方。前方有什么呢?不过是一些花花草草。
    她也没把这些景象看进去,仿佛进入一个虚无的世界,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心脏的抽动。
    看来寒风刮疼的不只是她的脸,还有她的心脏啊……
    她调动面部所有的肌肉,让嘴角轻轻提起,但强烈的酸意不断将她的嘴角往下拉,便成了嘴角不断抽搐的诡异场面。
    她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等了很久,全身都被冻僵了。
    当她听见远处落在地上的攀谈声时,她听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顿时雀跃起来,冰冻起来的血液重新流动。
    但当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贯入她的耳蜗时,所有的委屈涌上大脑,大脑的震颤麻痹了她的全身。
    不只是因为难过,还是单纯因为被冻麻,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就像一种可怕的推力,将莫若纤往外推。
    但莫若纤身后是一扇没有钥匙可开的门,她被往外推便是被强大的压力摁在门上。
    她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挤光了,她好想逃跑,不想让庄嫣见到她狼狈的样子。但现实生活中,她一点都动不起来。
    直到庄嫣和另一个陌生女人停在她面前两米处时,她还坐在原地,瞪着个大眼睛盯住庄嫣。
    她敢说她现在的眼神一定可怜极了,是一个下位者应有的眼神。人们或许对她感到同情,或许对她感到厌恶。
    无所谓了。同情与厌恶往往是相伴而生的。
    庄嫣一定会厌恶她。
    她说不出一句话,就那样看着。庄嫣显然被蜷缩在她家门前的小猫吓了一跳,小跑到她面前蹲下,掐着她的腰把她扶起来。
    “你怎么在这?!”庄嫣很是震惊,但也有一闪而过的愧疚,她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一点,“这么晚了,怎么不进去?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
    莫若纤还有些站不稳,趔趄了几下,定了定身子,冷冷回答:“没带钥匙。”
    庄嫣也不多说没用的浪费时间,从包里掏出钥匙,先把门打开,拉着莫若纤往房间里走,说:“不知道打电话吗。”她的语气有些责备。
    莫若纤愈发委屈起来,但她依旧保持那副冷静的样子,说:“我怕打扰到你……”
    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庄嫣身侧的那个女人。她长得很漂亮,不是吗?
    这句话看似体贴庄嫣,实则把庄嫣气得脑门冒烟。什么叫怕打扰,一个电话、一条信息而已,能打扰什么。
    分明就是在和她赌气。
    庄嫣不爱当谜语人,有什么事也不爱憋着,直截了当的说:“若纤,我知道没准时来接你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一定会补偿你,你不要赌气。”
    “我没赌气。”莫若纤这么说,却是不自觉地挣了挣庄嫣的手。
    每一句话都往庄嫣本就堵得水泄不通的胸口加压,外加手掌感受到莫若纤的挣扎,庄嫣胸中的火越燃越猛烈,手也收得愈发用力,但旁边有人,她没有表现在脸上。
    一路把莫若纤拖进房子,最后进门时,她几乎是将莫若纤甩进去的。
    当庄嫣的手松开,莫若纤的手腕已经出现了一圈的红痕,她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莫若纤摸着自己的手腕,也不看庄嫣,低着头往楼上走。
    “若纤!”庄嫣加重音量,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愤怒的语气和莫若纤说话。
    莫若纤走到一半停住脚步,回过头,眼泪挥向空气中。只停了那么一瞬,她回头,加快速度向楼上卧室跑。
    “若纤……”庄嫣扶住扶手,看向空荡荡的楼道,嘴里吐出黏糊糊的字眼,她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那么不理智呢……
    那滴眼泪滴在庄嫣的心头,浇灭了她所有的火气,只剩下凝固下来的无限的歉意、后悔,还有时不时冒泡的疑惑。
    “是你的妹妹吗?”这时,那个陌生女人走到庄嫣,小心翼翼地问。
    她和庄嫣之间似乎很有距离感,女人连碰都不敢碰庄嫣。
    “不,不是,不好意思,吓到老师您了。”庄嫣回过头,露出堆满歉意的笑,而后又招呼到:“罗老师,您睡这间。”
    说着,推开一楼客房的门。
    “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谢谢你让我留宿。”这位罗老师跟在庄嫣身后,语气真诚,是礼貌的客套。
    但只要庄嫣回头看她一眼,就能看到她脸上的失落与眼角溢出的泪花。
    “这是我应该做的,罗老师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尽量满足。”
    在房间里忙活半天,庄嫣把客房清理干净,才让罗老师入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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