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感激余柏言,可以说在那个时候,感激和感动,已经大过了我对他的心动。
    后来我再回想当时的场面,无法想象如果那个时候,余柏言决定丢下我跟卓越走,或者哪怕他不选择任何一个人,自顾自离开,对我来说都会是巨大的打击。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太想被看见了,太想被选择了。
    一个生下来就被抛弃,被选择的时候也总是有先决条件的人,从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什么必要的价值。
    我感受不到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一丁点的意义,所以总是想要在这寻常的生活里掀起点什么波澜以此来证明我的存在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十六七岁的我,想寻求价值,想要借由别人来抵御那些始终盘在我心底的自我贬低和否定。
    而余柏言,充分地满足了我。
    那个夜晚之后,我愈发依赖他了。
    余柏言的存在让我知道活着是可以有盼头的,也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即便我不做我哥的影子,就当个没用的小废柴,我也可以被看见。
    我骄傲地跟余柏言道别,眉飞色舞地跑进黑黢黢的楼栋,把脸红心跳都藏在了黑暗中。
    那晚我哥很晚才回家,我在卧室桌前学习其实也没心思学习,写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变成了我脑子里不断想着的那个小人儿。
    他回来后,我听见爸妈问他去哪里了,他很冷淡地回应了一句和同学见面,然后我就听见了推门声。
    他站在卧室门口盯着我看,我仰头看回去,第一次没觉得心虚。
    大概对峙了有两分钟,漫长到我一直在想我哥会不会动手打我。
    可卓越毕竟是卓越,他无论内心经历着什么,行动上都不会失态。
    他最后只是深呼吸,然后进门,把带着寒气的羽绒服挂在了门后的衣架上。
    我继续低头学习,尽量不去看他。
    过了会儿,我哥问我:开心吗?
    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就像一支裹着冰碴子的箭,精准地扎在了毫无防备的我身上。
    我瞬间挺直了腰板,目视前方的白色墙壁,第一反应是:他终于还是兴师问罪来了。
    我没有回头,思忖片刻点头说:开心。
    我听见我哥在后面笑,笑完之后却对我说:有你后悔的一天。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后悔我跟他抢余柏言,还是单纯后悔和余柏言搞在一起。
    我没问,他也再没和我说话。
    直到他临近开学再次离开家,他都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哥,那个天之骄子,偶尔也会耍小孩子脾气。
    我哥走了没两天,余柏言也走了,这一次我没去送他,因为那天要考试。
    余柏言回北京的前一天来找我,我们在积雪尚未融化的校园里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
    天很冷,我们每次说话都会在面前吐出一团白气,我喜欢伸手去抓,像个没头脑的笨蛋。
    余柏言对我说:北京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等夏天你去了,我带你玩。
    我笑得不行:怎么你才去了半年就说得好像自己是个老炮儿了呢?
    余柏言也笑了:老炮儿这词你跟谁学的?
    我没告诉他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总是很留意关于北京的一切,那里的景点、每个景点的历史我都了如指掌。
    我了如指掌的还有他学校方圆二十公里以内的全部大学,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在这些学校中选一所读大学。
    我拼了命地学习,就为了考去北京,尽可能离他近一点。
    至少得比他和我哥的距离近。
    我又开始较劲了。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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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高三下学期,余柏言和我依旧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我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
    或许因为目标过分清晰,也或许是因为寒冬里的那个夜晚,我得到了余柏言的肯定,在这段没有被命名的关系里,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高三最后的几个月,我过得很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一个月只打一次电话给余柏言,像汇报工作一样汇报我月考的成绩和排名。
    如果说以前我是个对未来没有任何想法的混不吝,那么在遇见余柏言之后我才走上了人生的正轨。
    不对,如果真的要追根溯源,一切的源头其实还是我哥。
    卓越是我这辈子都绕不过去的一个灯塔,他让我找到方向,也让我迷失方向。
    但我在向往灯塔的路上被另一艘船吸引,而那条船,也同样向往着灯塔。
    不重要了,我最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余柏言身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再需要我哥的肯定,而是转身投入了余柏言的怀抱。
    准确来说,是期待着投入他的怀抱。
    每一次我有了进步余柏言都会不加吝啬地夸奖我,让我觉得在他心里我简直比卓越还优秀。
    我爸妈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刚入学时恨不得年级倒数的人,如今成绩节节攀升。
    有一次,我超常发挥,竟然考了全班第五名,年级排名冲到了前五十。
    这对我自己来说也是难以置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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