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曦光一缕缕驱散街道的黑暗,裴海棠微微眯眼趴在车窗,始终好心情地欣赏浸染在清晨雾气里的长安县。
    忽地,裴海棠笑容凝固:“停车!”
    翠玉:“郡主怎么了?”
    马车停稳在路边,裴海棠指向街道斜对面的一家卖早点的铺子:“快看,那人是不是裴珍珠?”
    翠玉凑到窗口,只见铺子门口杵着两个姑娘,个子高挑带着白纱帷帽的身形像极了裴珍珠,旁边的丫鬟一眼认出是秋云。
    “是她们,没错。”
    裴海棠蹙眉:“裴珍珠怎么在这?”绝不是她过于敏感,前头路口一拐可就是县衙了。
    说话间,裴珍珠--主仆朝着县衙方向袅袅行去,她们身后跟着七个铺子里的人,其中一个瞧打扮是东家,另外六个是伙计。
    七人手里全部提着又高又大的食盒。
    “送早饭?”裴海棠咬唇。
    呵,还真是贤惠啊!
    ~
    长安县县衙。
    衙役们在朱少虞的要求下,卯时正空着肚子准时抵达县衙,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展清理工作,打扫院子、喂马、清理马厩、擦桌椅案几……忙忙碌碌大半个时辰才结束。
    肚子瘪瘪,全饿了。
    朱少虞奖励道:“昨日‘霸街’一事辛苦各位了,尤其那些英勇受伤的值得嘉奖。赵捕头,你去附近的早点铺子给大伙买些胡饼、肉夹馍和豆腐脑来,这顿我请。”
    掏出几粒碎银子抛过去。
    赵捕头欢喜地接住:“好,小的马上就去。”
    不料,赵捕头很快又折返:“县令大人,门口来了七八个送早点的,怎么都推辞不掉,拒绝狠了又怕伤民心,您快去看看吧。”
    送早点?
    昨日成功逮捕无赖后,热心的百姓争着抢着送谢礼,今日又有送早点的,不足为奇。
    但朱少虞不愿扰民,也怜惜百姓挣钱不易,早交代下属不许偷拿。
    “我去看看。”
    朱少虞大步来到前庭,与县衙大门还有一小段距离,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四表哥。”很甜。
    朱少虞微微蹙眉望去,一个高挑的少女一把摘下头上的白纱帷帽,露出裴珍珠清丽的面庞。
    朱少虞及时止步,站在距离大门五步远的地方。
    裴珍珠拉了一个做生意的妇人进来,朝朱少虞介绍:“四表哥,这位是我的表舅母,在附近做早点铺子。多亏您昨日抓走坏蛋,生意才得以恢复,心怀感激,表舅母一家特意给县衙里的弟兄们送来热腾腾的早点,还望笑纳。”
    话音刚落,七八个提着食盒的伙计排队进门。
    院子里站着一群饿肚子的衙役,一个个嗅到了食盒里溢出的香气,分外诱人。
    “县令大人,小小早点,一点心意,您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表舅母一脸期待,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一旦县衙收下,日后好处滚滚来。
    裴珍珠仰视朱少虞英俊的面庞,适时力劝:“四表哥,都是亲戚,您就赏他们这份薄面吧。”
    朱少虞薄唇轻启,正要开口时……
    “长安县的百姓就是热情,商户们也全懂得感恩,作为县令夫人,我深感欣慰。”
    大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女声。
    裴珍珠扭头望去,藏在广袖中的小手下意识地攥紧,只见裴海棠一身红狐皮斗篷闪亮地出现在县衙门口,她的惊艳亮相,立即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
    朱少虞立即大步上前,牵住裴海棠小手就往门里带,两人肩并肩紧挨在一块。
    这份亲密无间,让裴珍珠登时酸了眼睛。
    “县令夫人好!”一院子的衙役热情地问好,尤其赵捕头嗓门响亮。
    裴珍珠的表舅母和几个伙计也规规矩矩请安。
    “不必多礼,听闻你们是来送早点的?真好!”裴海棠笑着扶起表舅母,“我来的路上,看到街头蜷缩着好些流浪的孩童,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好可怜,不如这样,你们的好意县令大人心领了,但这些早点能否转送给更需要的他们呢?”
    表舅母:……
    裴珍珠:……
    朱少虞点头:“如此甚好,也算是商户们为穷苦孩童做善事,作为父母官,本官深表感恩。"
    县令都开口了,表舅母这份哑巴亏吃定了,退出县衙后心头滴血啊,却只能眼巴巴把上好的早点分给流浪孩童。
    裴珍珠与表舅母一同退出县衙。
    “哎呀,裴小姐,你不是信誓旦旦能让老娘搭上县令吗?结果就这?”表舅母是假的,压根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一个商人,她嘴一瘪,挖苦裴珍珠,“没那本事,就别收受贿赂银子,免得丢人。”
    裴珍珠没吭声。
    若她硬气点,大可将所收银子退还,可裴珍珠实在缺钱,绝口不提这茬。
    不想,“表舅母”却主动伸手讨要:“事儿没办成,你也好意思收,退钱!”
    裴珍珠咬牙不肯。
    “表舅母”可不是善茬,瞥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铛还值点银子,直接扒了下来就走。
    丫鬟秋云气急败坏,追上去要夺回来,反被扇了一耳光教做人。
    裴珍珠连忙安慰秋云:“没事,那耳钉不值几个钱。”上头的珍珠是假的,远远比不上“表舅母”贿赂的多,便是抵扣下来,她依然净赚一百两银子。
    裴珍珠不恨翻脸无情的“假舅母”,只怨恨阴魂不散的裴海棠,怨恨她频频破坏自己的好事。
    话说,裴珍珠好歹也是县令之女,怎就穷得出来接私活了?
    原来,十日后,便是裴珍珠寄予厚望的除夕宫宴。而她用来展现才艺的三国古琴却不幸断了弦,那架三国古琴是裴海棠娘亲生前赠给她的,价值连城,能与之匹配的琴弦太贵了,高达三万两。
    所以,极度缺钱的裴珍珠才四处接活。
    可惜,第一单生意就被搞砸了。
    ~
    县衙。
    裴珍珠一行人提着食盒走后。
    裴海棠豪气地往中间一站,朝一院子肚子瘪瘪的衙役们道:“百姓的东西咱不拿,但今日,本县令夫人有好吃的要犒劳你们!”
    击掌三下,就见翠竹和翠玉领着十几个衣着讲究的伙计,提着一个又一个精致雕花的食盒,鱼贯而入。
    食盒一揭开,满院子的烤鸡香。
    “哇,珍馐楼的烤鸡?那地儿有幸去过一次,一只烤鸡十两银子!”
    “天呐,一人一只烤鸡,五十几只下来,就得破费五六百银子啊!何况,不单单有烤鸡,还有胡饼,银耳莲子羹,豆腐脑……”
    有懂行的衙役,流着口水算账。
    裴海棠听见了,豪气地笑:“这是你们应得的,只要跟着你们的县令好好地干,下回还有!”
    赵捕头激动地回应:“兄弟们,听到们,跟着咱们县令好好地干,吃喝全不愁!”
    县令夫人这人心收买的呀,一下子,满院子的衙役热血沸腾,尤其那些昨日被“霸街无赖”打伤的兄弟,更是激情昂扬,觉得挨顿打值!
    忽地,赵捕头凑到朱少虞跟前:“头儿,嫂子送来的东西,兄弟们能吃吧?”
    不至于跟商户们送来的一样,退回去?
    朱少虞看眼一脸骄傲的裴海棠,见她很享受被捕快们热情拥戴的滋味,便给了准话:“能吃。”
    赵捕头大大松口气,立即也捧起一个啃起来。
    朱少虞趁手下们吃吃喝喝之际,他把裴海棠牵回内堂,掩上门问:“你可是有事?”
    “嗯?”裴海棠显然没听懂。
    朱少虞:“你大清早的不在家,跟来县衙,可是有事?”
    裴海棠抬起小下巴,义愤填膺:“当然,昨儿就该干的,结果被神策军那般混蛋生生给耽误了!”
    朱少虞:“何事?”
    裴海棠昂起下巴:“给你量尺寸啊。”
    朱少虞:???
    大清早的不在家睡懒觉,就为这点小事?
    显然裴海棠不觉得是小事,从怀里唰地掏出一把软尺,就开始认认真真捣鼓了。
    “不许动,抬头挺胸收腹,张开双臂!”
    朱少虞完全配合。
    裴海棠软尺用得极好,后背的长和宽,手臂长度一下子丈量完毕。
    当她拿着软尺锁住他窄瘦的劲腰时,朱少虞身子明显微微绷紧。
    裴海棠:“你紧张作甚?软尺又不能吃了你。”
    朱少虞:……
    当丈量他的大长腿时,她拿着软尺从他脚踝沿着小腿一直往上,即将抵达大腿上段时,朱少虞忽地攥住她小手。
    裴海棠:“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呀?”
    朱少虞大腿紧绷得厉害,低哑道:“你扶着软尺下头,上头我自己来。”
    说完,他一把将软尺按在大腿根处。
    裴海棠小脑袋凑近了,细看软尺上的度量。
    她小脸蛋正对的那个部位,让朱少虞一张脸憋胀得通红,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再往上,拉高到腰那。”
    裴海棠做事认真,拿着软尺的小手难以避免地擦撩他身躯。
    朱少虞小腹发紧,甚至别开眼不敢再看她黝黑的脑顶,强行找话题:“你要亲手给我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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