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沉令心就来把虞娘的门敲了个震天响。虞娘开门的时候都还是一脸困意,她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师姐,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沉令心抬头看了看正好的日头,“现下可不早了,你快起来,今天我们去盛京城里走走。”
    话音还没落,沉令心就拉着虞娘想往外走,虞娘连忙拉回她,“师姐,你好歹等我梳洗一下,这可不是春居山,不见人烟的。”
    沉令心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以往拉着你习惯了。”
    在沉令心的催促下,两人很快就出了门。马车上,虞娘看了看一脸兴奋地沉令心,问道:“师姐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要进城了?”
    沉令心悄悄犯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你天天待在别院里,也不嫌无聊,正好今天那尊门神不在,我们去找找乐子。”
    虞娘连忙正色问她:“你不会还惦念着寻香阁的小倌吧,师姐,不是我不让你去,实在是没钱啊,你没看上次郎君叫那个轻音姑娘来问了几句话洒出去多少钱。”虞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的钱袋。
    沉令心憨憨一笑,“实在不行叫你家小将军拿钱来赎你呗,他又不缺钱,师妹你就为师姐我委屈一下。”沉令心的眼里写满了戏谑。
    “我倒是不委屈,但……我家郎君估计会委屈师姐你了。”虞娘才不怕她,自己可是有人撑腰的。
    沉令心这才漏出大牙灿然一笑,“好了,不逗你了,我今日是要去盛京城里的万和堂查查,说正事!”沉令心坐直了身子,对着虞娘解释道:“之前你不是让我调查将军是怎么中的黄粱吗,我翻看了将军自进京以来的所有饮食记录,确实如那个许门神所说,没有问题,但是……”
    沉令心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故弄玄虚地晃了一圈脑袋,然后才优哉游哉地说道:“你家将军来盛京城后,受过一次伤,虽然只是个很小的外伤,但他一开始并没有用军医,而是去的万和堂抓过一次药,只不过后来因为万和堂开的药与军医的药性相冲,就没有再服用过,他们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沉令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骄傲的斗鸡,“还好我双眼如炬,在厨房发现了残余的药材,问了厨娘才知道。”其实是沉令心半夜肚子饿得慌,摸去厨房找吃的,最后在橱柜的角落里发现了药包,第二天问了厨娘才知道。
    “我都不知道他来盛京还受过伤……”虞娘满心都在卢郅前不久受过伤这件事上,没注意沉令心话里的漏洞。
    “哎哎,虞娘你待会再心疼,先听我说完。这包没用完的药材里确实都是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但是……”沉令心激动地打了一个响指,“……味道不对!”
    “那个药包里,我闻到了新罗草的味道。”
    一听到新罗草,虞娘顿时明白了。新罗草是制成黄粱的一味重要药材,因为制作黄粱的药材皆是市面上可寻到的普通药材,除了新罗草。
    新罗草只生长于春居山,黄粱的药材配方也只有关门弟子才会知晓,而它跟治疗外伤的紫珠草外形几乎一模一样,区别就在于味道,新罗草的味道非常浓烈,紫珠草反而是无味。
    “有人按照黄粱的配方给将军配了一副所谓的‘外伤药’,而后药材一炖煮,一个‘黄粱’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就算有人去查药材,也不会发现异样。除了她们,其他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药材的不对劲。
    “这背后之人真是算得错无遗漏,只要你家将军服过一次药,哪怕就一次,都必定会中招,搞不好,将军受伤也是他操作的。悄无声息地就给你家将军下了毒,然后无声无息地死于梦中,没有凶手,没有毒药,毕竟,抓药的熬药的都是自己手下的人,谁会相信,一副小小的治疗外伤的人就能害死叱咤战场的大将军呢?”
    沉令心说着自己都出了一身冷汗,哇,这皇城里勾心斗角的本事真是厉害,比话本里还可怕。
    “可我们去万和堂能查到什么,都过去叁个月了,都够人家灭口灭得渣都不剩了,那里还会有证据吗?”
    沉令心露出一副意味深长地表情,“师妹你不懂了,凭我看话本的经验,咱们这叫引蛇出洞,你想想,大将军如今没事,我们又查到了万和堂,背后之人知道我们的动作肯定会心虚,这人一心虚,不就漏出马脚了。”
    虞娘只觉得沉令心好似说得有这么一点道理,但又不太靠谱,凭着话本子的经验,能行吗?
    虞娘纠结着一张小脸,朝沉令心问出了一个发人深省地问题:“那么师姐,你准备怎么,抓住,这个,马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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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令心作为掌门,聪明地选择跳过这个问题,随便打了几句马虎眼。好在另外一件事吸引了虞娘的注意力,她们的马车刚进入桑湖最外围的春风巷就停下了,因为被汹涌的人潮拦住了去路。
    沉令心直接跳下马车向前张望,虞娘也掀开帘子往前方看。
    许多的民众都聚集在道路两端,络绎不绝地花车从道路中央缓缓驶过,有花娘坐在花车两端向行人抛洒着花瓣。最正中央的花车上,是一位蒙着面纱端坐其中的女子,云鬓高挽,攒满了重瓣海棠,穿着同颜色的轻纱罗衣,面纱未遮住的,是眉蹙春山,眼颦秋水,殷红色勾勒出飞扬的眼尾,娇媚入骨十分。
    沉令心艳羡地接下一把洒落的鲜花,好家伙,这得薅秃多少座山啊!
    她戳了戳旁边一位看呆的男子,问道:“请问这是在办什么活动啊,这么热闹。”
    旁人没好气地回她,“这是寻香阁最新推出的花魁娘子——君意怜,今晚在寻香阁初次登台,盛京城多少风流子弟都在等着拍她的初夜呢,听说宁王十天前就着人在寻香阁定了位置,连最近刚回京的卢大将军也受邀了。”
    另一个路人连忙打断他,“大将军可不一定去,他回京这么久了,除非陛下召见连城都不入,怎么可能来寻香阁?”
    “这你就不动了,这男人,哪里能逃过温柔乡绕指柔,大将军在北塞素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身旁有什么相好的,这不得找机会纾解纾解啊。”
    那男子露出一个猥琐的表情,恶心得沉令心乘着人挤人重重踹了他一脚。
    等回到马车上,看着虞娘沉思一言不发,还以为她是为刚才听到的消息生气,“别生气,虞娘,肯定是他们胡说八道,你家将军洁身自好,不是那种人,搞不好是那尊门神见色起意,撺掇着你家将军去的,哎,去不去还不一定呢。”
    虞娘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被沉令心一连串地絮叨惊扰回神,才发现她误会了,无奈解释道:“师姐,我不是在想这个啦,我是在想,寻香阁一个月内连着出了两起命案,不禁一点没受影响,还能这么快就找到一个新花魁,也太不可思议了。”
    沉令心点点头,“确实,这寻香阁背后到底是谁啊,我只听说宁王和几位皇子都会经常来,但实际官员也来得不少,但凡这盛京城叫得上名号的都来过这,谁是东家还真不好说。不过,虞娘,你家将军到底上哪去了?”
    沉令心今早来叫虞娘的时候,还担心那位大将军在,刻意等了好久,差不多正午才去敲门的,谁知道出门的时候一问,将军天还没亮就带着许副将离开了,这逛窑子也不带这么早的吧?
    虞娘抿了抿嘴,她昨晚睡前好似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结果就一觉睡到了天亮,卢郅什么时候离开的真不知道,昨晚也没听卢郅说过今天要出去。
    “可能有什么急事吧?不过,师姐,看这会儿堵成这样,我们怕是去不成万和堂了,还是先回去吧。”
    沉令心一听就急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她都还没放风够,不要回去坐牢!
    “别别别,我的好师妹,你就不好奇今晚花魁之夜,我们要不去看看吧,这么热闹别错过了。”沉令心像晃秋千似的晃着虞娘的手,百般哀求。
    “可是师姐,我们又没被邀请,也进不去啊。”
    “这还不简单,我们就守在寻香阁门口,找个顺眼的拖到角落里打一顿,威胁他带我们进去,解决!”
    听完沉令心的办法,虞娘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般土匪的法子肯定不是师门教出来的,肯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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