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划分草地与戈壁的云杉树林在冬日来临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架势。绿色巨人相互环抱,脚踩厚土,筑起一道翠色城墙,。不似中原乔木具有君子般的谦逊、这片云杉林凶巴巴的,光是远远看一眼就打消了想要穿越的念头…
    距离隔离带几公里外的峡谷区域,一座不太适配荒漠氛围的铜绿色牌坊竖在山道正中心,再向北走一些,就能看见密密麻麻,宛如蚁穴般紧密的红黑色帐篷,以及数不清多少的篝火堆。
    牌坊两旁都被高大尖锐的防城木刺拦着,身穿重甲的士兵各个神情严肃,他们用武器强行将人群分成五六支小队,又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引到不同的闸口,明明牌坊中心的大小足够叁辆车并排通过,非要将人群引到窄口子,导致后面的旅人全乱了套。
    “这是干什么?我们要出去!”
    “你别挤,这是我的位置。”
    “诶—你这人怎么插队啊!”
    “什么时候到头啊…怎么排了这么长的队。”
    本就混乱的人群更加骚动,这是通往西域的虎门关,只要过了这关,就算是真正到达了西北之地,火神庇佑之地。
    这对经商在外的西域商人来说是闭着眼也能走的路,如今却不知怎的卡在了关口,青壮年在这叁十多度的高温下还能撑段时间,可苦了那些老弱妇孺,滚烫的阳光似要将他们烤化,放眼望去,皆是愁闷苦痛的神色。
    “都给我站好!别挤,一个一个来!”
    “你,站住,带的什么东西?”
    关口士兵拦住了板车,板车上的老头一脸惊恐,摇着手大呼道:“什么都没有!”
    士兵一听,当下便冷了脸,吼道:“什么都没有你慌什么?!定是有鬼,拉开!“
    闪烁银光的矛尖直指老头面门,吓得他跪倒在地上,对着这士兵就拜。
    板车上的幕布被掀开,正如老头说的,除了一些竹木框子外,真的没有什么。
    士兵骂了几句脏话,赶着把他放了过去。
    在他对面的士兵已经忙活了大半日,看着后面望不到头的队伍,哀嚎道:“这一个一个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天黑了这都查不完吧!”
    “是啊。也不知到那帐篷里的发了什么病,要我们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个面容憔悴的佝偻妇人走了过来,看见远处的戈壁风光,她就像是看见了家乡一样,死灰般暗淡的眼神亮了一下。她激动不已,下一秒就想走出去。
    “喂,没看见要检查吗?!”
    士兵已经没有什么耐心,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让他生了一肚子火,对着同伴不显露,对着这些凄惨的老百姓倒是有了发泄的点。
    “背上背的是什么!拿开!”
    一个比老妇人还大的东西背在她身上,将她压弯了身子。她手臂后抱,像是在拖小孩的屁股,但这东西又被异常干净的白布裹着,怎么着也不像是有孩子在里面,不然早闷死了。
    老妇和之前的老头一样,也是极为惊恐。可与他不同的是,面对士兵的询问,她一点都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要把它带回家。”老妇用嘶哑的嗓音说着。
    士兵冒犯地扫视一遍,这人老得起码有六七十岁,身上满是补丁和污浊,头发扎在脑后,还算整齐,就是这一张脸实在难看,全是黝黑的褶子,老树皮一样挂在脸上。
    他不屑道:“你都这样了,还能用这么干净的布包东西?老实点说是什么,不然我亲自动手!”
    老妇见他要强上,不知哪来的勇气,用身子一下撞开了阻隔的矛杆,撒腿就跑。
    “站住!”士兵赶忙追去,排在后面的人也没了抱怨,全都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幅画面。
    “幺儿,我们快到了…你再等等,马上就到家了…”
    “站住!听到没!”士兵惊讶这老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眼看着就要走到拐角处,他拿出背上的弩箭,大呵道:“军中有令,违抗搜查、强行闯关者格杀勿论,我看你往哪里跑!”
    嗖—
    离弦的凶器以电光火石的速度飞向前方,可怜妇人跑得再快,也比不上这要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呃!”
    弩箭贯穿而过,妇人原地弹了一下,后笔直地向前摔去。
    人群爆发出惊呼声,这一箭,让他们看清了形势的严峻。
    “靠…跑,继续跑啊!”士兵像是头一次体会到杀人的感觉,手还兴奋地直抖。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一定是偷运的禁物!亏你跑得那么快,早知道被发现就会没命了吧,呵呵。”
    他连弯腰都不肯,就用矛尖挑断了绳子,再将白布掀至一旁。
    “什…什么?”
    “怎么可能,你…”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东西,一股莫名的寒意直窜到后背,大热天也能把他冻僵在原地。
    什么禁物,什么铜铁,被白布包裹着的,是一个带着花环的男童,大概叁四岁的样子,宛如出生的婴儿般蜷缩在一起,灰白的肤色,紧阖的双目,以及被老妇用来固定在背上的红带子…这是个已经去世的孩子,他身下压着的,是半分钟前努力带他离开的母亲…
    士兵愣在原地,就在他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一句女声:
    “把她们安葬就不计你罪。”
    士兵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话语,哪怕先前他还在和同伴抱怨这位大人。
    “是、是!小的这就去做…”
    女人看着母子尸身,凄然的神色中又有一丝早已预料的无可奈何。
    两日前,西北边军收到八百里加急密令,要求虎门关全员戒备,彻查铜铁,凡事有携带来路不明金属出关者先押后审,闯关者格杀勿论,若有遗漏闪失,陛下将彻底清扫西北边军,主要人员无论军职高低,皆以叛国罪受理。写信之人是当朝国师言喻之,收信之人便是前长远营队长,现西北边军大统领、虎门关镇山将、“铁娘子”——许云。
    看到这份信时,许云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格杀勿论…哼,能做出这种没心没肺的决定,这老什子国师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虎门关自打开关以来,没有一刻是不在为西北百姓考虑。只要签字画押,再小的商队也能在边军的保护下安全抵达中原,那些回西域的更是优待,不光分给他们行路用的食物,还以最低的价钱收购他们卖不出去的商品,要么转回中原,要么留在军中消耗。总之,从没有过今日这种惨剧…
    许云暗自摸了下她的右侧,原本应该掩着右臂的披风如今变得空落落的,风这么轻轻一吹,断面就隐隐作痛。
    排队出关的百姓至少还有千余人,惨剧恐怕还要上演…
    .
    队伍末尾,一队整齐有序的人马缓慢驶了过来。
    雪白骏马戴着枣红色马鞍,一对金黄色脚蹬闪闪发光,马头挂着一串七彩宝石项链,像是美女子的装饰似的,增了人一样的风情。
    雪蹄轻点土地,白马眼眸扫向一旁排队的人群,兀自从旁穿过,似乎不准备守这秩序。
    “诶—怎么不排队啊?”有人发出不满,旁边一个异域打扮的男子急忙捂住他的嘴,怒道:“瞎啊!马你不认识,马上的人你还不认识吗?!”
    “谁…谁啊…”
    异域人端正了神色,朝渐行渐远的白马微微弯腰,恭敬道:“这是叁荷部的公主,愿您饶恕我们的无理。”
    “rerasido…”
    队伍中很少有中原人,他们见了白马与女子,立马停止了闲聊,端正衣冠,双手合十,目送女人前进。
    戚云娘就这么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到了虎门关正门口。
    坐在马座前的单小雨越过戚云娘的臂膀,看向正在排着队的百姓。
    她认真的模样实在可爱,戚云娘勾起嘴角,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缓缓开口:“我们这样惹人注意,真的能成功吗?”
    单小雨自信道:“就是要惹人注意,最好所有人都知道叁荷部的公主要出关。”
    “为何?”
    在戚云娘看来,队伍拉的都是禁物,如果太过张扬,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
    “到时候就知道了。”单小雨卖了个关子。
    果然,这么大的阵仗立刻就引来了官兵的注意。
    “喂,干什么呢,为什么不排队。”
    一个士兵从旁赶来,拦住了白马的路。
    没等戚云娘开口,她身前的单小雨先发制人:“你居然敢拦我们路,知道我们是谁吗?”
    她面露不屑,如俯视蝼蚁般看着这个士兵。
    “你..”
    “好狂的口气,这是虎门关,我们乃朝廷官兵,你个小妮子敢和朝廷叫板,不想活了吗?!”
    “切。”单小雨冷道:“我一脚跨出这关门,朝廷就管不到我们,你是什么兵重要吗?识相点还不滚,耽误了大人的时间,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
    戚云娘在后面听得直憋笑。
    “嘿呀—你厉害了你。”
    “滚下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来了。”
    说罢,士兵来到马侧方,拽着缰绳就要把她扯下来。
    戚云娘护住单小雨,一脚踢开了他的脏手。她拉下头纱,露出那张惊世骇俗的美丽脸庞。
    “放肆!本公主的路你也敢拦,本公主的人你也敢动?”
    排着队的人群爆发出惊呼声,不断有人吼道:“不许动我们的公主!”
    “无理,太无无理了…无法饶恕。”
    “可恶的朝廷兵,诅咒你们永世不得轮回!”
    秩序彻底混乱,凭关口的几个散兵根本拦不住人群,他们相互挤着把那个士兵扯到一旁,木棍、石子、榔头…但凡能打疼人的,全上了。
    “住手!全都住手!”
    骚乱引起了外头士兵的注意,他们全数出动,赶来维持秩序。
    “就是现在,快走!”
    戚云娘听着单小雨的命令,带着人马闯出关门,木板车轮子都跑得冒了火。
    就在她们快要成功时,大道正中心站着的威武女人对着她们的前路连射出五发弩箭,准确无误地挡在了马蹄前。
    “吁—”
    白马突然急刹,整个前蹄扬到空中,戚云娘手臂迅速发力,猛然往右拉扯缰绳,才不至于人仰马翻的局面。
    射箭之人被纱布遮着半边脸,身后的红披风飞到一旁,露出挂在胸口的箭袋。一双锐眼扫向马上女子,声音颇有大将之风:“出了这虎门关,朝廷就管不到你。但是虎门关前后百里路都是西北边军,你们不踏出这山谷就别想脱离朝廷的管控!”
    “我只说一次,立刻下马。”
    戚云娘暗自握住了佩刀,单小雨忙拦下她,低语道:“我去,你在这别动。”
    “可是…”戚云娘不眠担心她的安危。单小雨摇摇头,安慰说:“这人我认识,放心吧。”
    戚云娘只能听她的,看着她朝那人走去。
    “许久不见,大人风采依旧。”单小雨走到女人眼前,行了一个薄礼。
    许云先是一愣,后端详她的脸,即刻便认出了她来。
    “夜女侠?!你怎么会在这?”
    单小雨表情随和,自然道:“我也不知道许队长会在这,还…”她看向许云断了的右臂,闭口不语。
    许云尴尬地拉了拉披风,沉声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马上之人是谁,为何你会与她一起?”
    戚云娘骑着白马,一刻不停地观察着两人。许云感受到了她的警惕。
    “她是西北叁荷部的公主阿丽娅,我们是要一起回去的。“
    难怪刚才动静这么大,西北以火神为信仰,叁荷部是两大部落之一,用中原话解释就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在当地人心中也就比老天矮上一些,对公主出言不逊,可不是侮辱他们的事情吗。
    “这样啊…”许云收了弩箭,说道:“虽然身份尊贵,但在大周地界还是不能这么张狂,况且过关都要搜查禁品,我们不得已才拦住了你们,女侠见谅。”
    “这是什么话,你也是奉命行事,怎么能怪你。”
    “看见熟人就好办了,我们赶了许久的路,正愁没地方休息呢,营里可有板凳让我们坐坐?”
    “可以,当然可以!”许云笑得真切,呼唤道:“去准备点点心和奶酒,好好招待客人。”
    单小雨转身走到戚云娘身边,说了几句,又赶了回来。
    只见戚云娘调转马头,对着混乱的人群,大喊道:“都排好队,按照将士们的要求出关,还在闹事的,别怪我回去治你们的罪!”
    “啊..公主发话了。”
    “走吧走吧。”
    她的话像有魔力一样,立刻就把人群治得服服帖帖。
    许云面露喜色,对着戚云娘抱拳道:“多谢公主成全。”
    单小雨在一旁说道:“她这人表面傲气了些,实际是个很不错的人。她这趟回去可是带了国礼的,怕半路遭歹人暗算,现在才敢暴露身份。国礼都在板车上,您要检查一下吗?”
    许云思考了会儿,摇手道:“不了,上头没说过有国礼要送,那便是保密的行动,我知道了不合适。”
    “那就走吧,别耽误了行程。”
    单小雨强忍住喜悦,命令道:“你们先走,我与公主先留在这等一会儿。”
    “那你们先聊,我去前面看看,别又惹出乱子。”许云说罢便离开了两人,戚云娘和单小雨望着板车安全离去,松口气。
    “有惊无险啊…”
    “她若是不在,刚才强行闯过去也不是没有机会,但不可避免会被追击。她在,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戚云娘单手环住她的肩膀,感慨道:“真有法子,连国礼都扯了出来。就不怕她有所怀疑?”
    单小雨笑道:“怀疑也没用,我以前帮过她,现在你也变相帮了他们,西北边军本就不被重视,许云在几年前就被下令永驻在这,朝廷有什么动作哪会那么容易被他们知道。”
    “公主只要确保一件事:走出这关门,我们就受不到朝廷的管制。”
    “那是自然。”戚云娘牵起她的手,深情款款道:“谁都管不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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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我的演技棒不棒?(骄傲脸
    戚猫猫:奥斯卡小金人麻烦帮我定制纯金的谢谢。(刷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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