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昉南没理她,和许卿南一并往前走。灵堂的正中间是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里面躺着的就是那个曾经名动四方的许槿熙。
    皇帝不知何时就来了,他似乎是没睡好,眼下挂着十分重的青乌色。
    建昭长公主则一直都是安静地闭目盘佛珠,慕昉南没有向他们问安,而是领着许卿南上前跪在蒲团上。
    九拜一拜不少,将侍女递过来的纸钱扔进了面前的火盆里,慕昉南面上平淡,嘴里却温柔低声说着:“阿母,睡吧。”
    许卿南心一软,也静静阖眸:长宁公主,或许我可以叫您一声姑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南的。
    愿您在地下安息。
    最后一拜终了,二人退回一旁侍女准备好的坐席上。此时慕昉南才能向皇帝问安:“儿臣给父皇,姑母请安。父皇,姑母节哀。”
    武成帝似乎太过悲痛,看见慕昉南来了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们不能离开灵堂半步,直至仪式结束。
    时辰到了,第一项仪式开始,所有来悼念的人需要再一次轮番跪拜烧纸钱。灵堂中还空着一个位置,大家心照不宣,但没有人敢说话。
    姜贵妃和四公主一同上前,季成妤跪得比她母妃还快。她一心只想快点结束,好回去睡一觉。
    又来了好几波人,谢止安带着谢止炀走进来,许久不见自己这个发小,谢止炀看起来成熟多了。
    慕昉南和谢止炀对上视线,两人都心照不宣,关心寒暄的话还是以后见面再说吧。
    建昭微微抬眸,似乎有些不满谢止安和那个她瞧不上的混小子一起出现。
    谢氏兄弟走出去了,锦衣侯谢沨挽着他的夫人进来。那妇人应当被保护得很好,脸上还带着少女的羞怯。
    许卿南忍不住抬眸多看两眼,她听说过。这原本是锦衣侯少时的通房丫鬟,生下谢止炀后成了妾室。再后来锦衣侯同建昭长公主和离后便抬她做了正室。
    建昭长公主仅仅是看了他们一眼,呼吸便有些不大自然。
    她十分看不上那个女人,谢沨居然还抬她做了正室。看见谢沨挽着她堂而皇之地出现,建昭心中更是嫌弃。
    建昭真是后悔,当年竟然会一意孤行地嫁给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
    可她似乎也忘了,当年就是她自己不顾谢沨的请求,执意向先帝求来的这份姻缘。
    院中宾客都已经拜完了一轮,监天司的人刚要开始下一项仪式,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各位,我来迟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旁人以为会缺席入殓礼的慕王,慕世丰。
    第73章 围城
    慕世丰一身黑衣, 临到灵堂外侍女才匆匆为他披上孝服。
    他无视武成帝的目光,径直走到棺木前。仪式还未结束,棺木也就还没有合上钉死, 他还是可以看见里面的许槿熙。
    慕世丰的眼神十分复杂, 旁人亦不敢妄加揣度。他俯身靠近, 低声唤她:“锦惜。”
    武成帝面上不显,手指揪紧衣袍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在意。
    慕世丰没有再做些什么,而是认真的给她烧纸钱。他跪坐在蒲团上,一张一张纸钱地往火盆里扔。
    “锦惜,你安心去吧。”慕世丰嘴里说着, “我会照顾好阿南……哦不对。”
    慕世丰顿了顿, 脸上泛起笑容, “阿南的亲生阿父已经找到了。”
    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只有鄙夷,语气带了些许咬牙切齿:“锦惜, 你应该很开心吧?”
    武成帝忍着怒气, 慕王却不愿意停下, 还在继续边烧边说:“也是,毕竟那是你和他的孩子。”
    “慕王若再如此胡言乱语, 朕就只好让你先去偏厅歇息了。”武成帝语气中带着威胁, 周围的侍卫蠢蠢欲动。
    慕王瞄了一眼四周,将一整把纸钱都扔了进去,直接盖灭了一盆火。
    “敢问皇上,臣说错了什么?”慕世丰冷笑两声,“还是说臣记错了, 皇上没有强迫臣的妻子,皇上也没有册封他做秦王?”
    此话一出, 不仅武成帝的脸色白了又白,堂上人也都陷入沉默。
    慕昉南冷眼旁观,并不打算出声。
    院中的人都感觉局势似乎不大明朗,尤其是姜贵妃,直直攥紧了自己女儿的手。
    看来昀儿说对了,今晚怕是要有一场血雨腥风。
    只是,她们又要如何脱身?!
    皇帝还在这儿,她们这些宫妃自然没有走的道理,但是她的妤儿还年轻啊……
    “慕世丰,是不是朕这些年太过纵容你,你竟敢如此猖狂无礼!”
    皇帝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毕竟慕世丰武将出身,他还是怕对方突然有些什么动作。
    少年时他还能勉强同慕世丰打个有来有回,但二十年过去,他日夜积劳身体又怎么可能还扛得住。
    “纵容?”慕世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季景梧,你的纵容是说你背着我和我的新妇搞在一起?还是把我的兵权收走?”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此刻,也注定走向崩裂。
    “今日,这里所有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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