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赵鞅为祭奠李然的尊师,也是在晋阳做得一处灵堂。
    李然跪在灵牌前面,想起幼年时和苌弘一起求的经历,不由得是潸然泪下。李然自记事起,父亲便不知所踪,他跟着苌弘学习,如父如师。
    李然每念至此,便是伤心欲绝,对于眼下的局势也无心再想。
    但另一边,董安却是于苌弘之死中,好似是找到了一个破局之法!
    是夜,董安是直接是找到了赵鞅。
    赵鞅见董安于深夜到访却也是不由一惊:
    “阏于何故深夜前来?”
    董安于一见赵鞅,便是开口言道:
    “只因安于想到一法,或可助主公度过此难!”
    赵鞅惊问:
    “哦?是何主意?”
    这时,只见董安于又是一个拱手,并是与赵鞅分析道:
    “主公,苌老先生之死,虽然对子明先生而言,是为不幸!但是对将军而言,却是可为破局之法!”
    “苌老先生德高望重,其临终遗言几尽为子明先生开脱之意。如今此书已为天下世人所共知,子明先生必可得世人同情!由此,子明先生可无忧矣!”
    “只不过,晋国的新律却也不能视而不见,否则主公亦将无信于天下!日后若得荀跞再旧事重提,只怕主公也将难以应付!”
    “所以,眼下只需要再在找一个人,顶其‘首祸’之罪,那么主公回绛城便指日可待!”
    赵鞅不由是叹息道:
    “话虽如此……但是又有何人能够顶罪?”
    这时,只见董安于是突然跪拜在地,并稽首道:
    “主公!臣安于,愿为此事!”
    第八百三十章 董安于配享太庙
    赵鞅听到这话,不由一阵惊骇,并是立刻起身果断拒绝道:
    “不可!此事断然不可!”
    董安于却也是立刻跟进,并是急切道:
    “苌弘老先生既能以师尊之名,替子明先生是扛下了罪责!安于也愿效法苌老先生,替主公挡下此番恶名!”
    “至于安于,既已筑成晋阳,便已是不辱使命。安于愿为此事,以成全主公之大功!”
    赵鞅却依旧是正色言道:
    “不可!阏于乃是我赵氏的功臣,我赵鞅虽偶使小诈,却也算得是光明磊落!阏于此举,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此事休要再提,至于晋侯这边,本卿自会想办法处置,不劳你动得这一番心思!”
    董安于却还想再言,但话到了嘴边又无法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赵鞅为人极为固执,绝不会轻易被他说动,所以他如今再言也是无用。于是,他只得是应声道:
    “诺!”
    董安于退下后,回到自己的官邸,在屋是呆坐了许久。
    思索一番后,最终还是决意提笔写道:
    『安于自幼受赵氏恩惠,只因不忿邯郸所为,竟让赵氏惨遭大乱,甚至还因此而牵连了子明先生和苌老先生,此皆安于之罪也!
    既我死之而晋国宁,赵氏定,余将焉用生?人谁不死,吾死莫矣!』
    董安于写完之后,犹豫片刻,死后却亦是毅然悬梁自尽而亡……
    待到赵鞅知晓此事,便犹如是晴天霹雳一般!一时间甚至是不敢相信,等赶到董安于官邸,见其尸身,才知这一切竟都是真的!
    赵鞅跪下,一边轻抚着董安于的尸身,一边不禁是失声痛哭道:
    “阏于,阏于啊……”
    李然也是立刻闻询赶来,在看了董安于留下的绝笔信之后,李然也是陷入了一阵深思之中。
    赵鞅在一旁,很快便是从悲伤中走出,在安顿好董安于的灵堂之后,和李然是来到了后厅见面。
    李然先是不由暗叹一声:
    “将军……没想到阏于看似儒懦,竟也是如此任义豪迈……”
    赵鞅也颇为感觉到无奈,只言道:
    “确实是有些过于突然了。昨天他来找我,便是是如此做。当时我执意不肯,谁知……他竟然……哎,阏于!阏于啊!”
    赵鞅又是一阵捶胸顿足,伤心欲绝,李然触景感怀,也是不由潸然动容。
    李然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暗行众在从中捣鬼。
    他当然也想过荀跞可能在事后不会让赵氏如此顺遂,但是他也还真的没有想到,暗行众竟会如此迅速的来找到荀跞。
    而由于暗行众的直接介入,显然是让荀跞的这一铲除赵氏的计划是大大提前了。
    而且,既然暗行众已经有所行动,那也就变相的说,如今赵氏所需要面对的,就绝不仅仅是一场晋国的内乱了。他和赵鞅要一起面对的,将是整个藏匿于天下各处的暗行众!
    苌弘在周王室那边替李然“顶罪”。董安于则是替赵氏“顶罪”,再加上有天下士人纷纷为苌弘鸣不平。如此一来,赵鞅和李然的罪责自然也就减轻了许多。
    李然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是继续道:
    “将军,我们如今需得尽早赶回绛城!荀跞那边,将军还是要与他处好关系,由其主内,将军则可攘外。荀跞虽然是一个心腹大患,但是将军眼下的危难,依旧是在外而不在内!”
    李然也是从悲伤中走出,他深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更不是提报仇的时候。
    赵鞅看到李然神态坚定起来,也是擦了擦眼泪,拱手道:
    “先生所言甚是,一切都听先生的。”
    李然又是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一齐又来到了灵堂,是一起替董安于守灵。
    而李然也在其灵前,心中默默是立下了重誓:
    “我李然今日便在阏于灵前起誓,李某必助赵氏匡正天下!以告慰阏于你,与家师的在天之灵!”
    ……
    又过得数日,在董安于的葬礼之上,赵鞅却又破天荒的是将其牌位直接迎奉入了自家的太庙之中,并以此来表达他们赵氏对于董安于的礼重。
    而董安于,作为赵氏的家臣,却最终得以入得赵氏的太庙之中,可谓门庭光耀,荣光无比了。
    在解决了善后之事后,李然与赵鞅终于是一起回到了绛城。
    而赵鞅入绛的第一件事,却并非是面见国君,而是先去见了荀跞。
    荀跞表面上倒依旧是十分的热情,一听是赵鞅前来,便立刻是出府相迎。并是用双手执住赵鞅的两条胳膊说道:
    “哎呀!赵大夫你可算是回来了,晋阳一战,可真的是令人称奇啊!听闻你是以一族之力,力挫中行、范氏以及邯郸之师的合围,赵大夫果然是善战呐!”
    赵鞅看着眼前的荀跞,心里却多少也有些不快,但也还是赔笑道:
    “也是多亏了荀大人,此事若无荀大夫从中斡旋,我赵氏又岂能幸免?荀氏虽是居于绛城中,但所谓‘势在四方,要在中央’,荀大人才是功劳甚大!”
    荀跞闻言,却是笑道:
    “岂敢岂敢,这一切既都是我们此前便早已约定好的,本卿也只不过是按照计划行事罢了。”
    这时,赵鞅且突然是提了一句道:
    “对了,据说范皋夷和梁婴父二人……”
    荀跞闻言,却是不由眉目一挑,笑呵呵的说道:
    “他们二人,眼下也算是身居高位了,但是……他二人毕竟是名不副实。他二人究竟能否身居六卿之位……我以为这个其实还需得再商议一番才行啊!”
    赵鞅一听,知道荀跞其实是已经中了李然之前所设下的离间之计,但他此刻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回道:
    “哦?荀大夫难道如今亦是有了别的想法?”
    荀跞一边点头,一边是拉着赵鞅是入得内屋,并是说道:
    “确是有那么一点,其实……如今朝堂之上,也正如志父之前信中所言,只留得四卿,便也已是足够了!”
    赵鞅本来就有这个想法,但是表面上却是隐而不发,只装作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的回道:
    “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之前荀大人既已经许了他们,却总不能食言吧?”
    荀跞闻言,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并甚是不屑的回道:
    “嗨!这有何难?梁婴父不过便是本卿一句话的事,谅他也不敢造次!至于范皋夷……范吉射眼下还在朝歌蠢蠢欲动,而范皋夷却想要继承其位而为六卿,这难道不是痴人说梦?”
    赵鞅心中窃喜,却表情依旧不动声色:
    “呵呵,荀大人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如今朝歌叛乱尚未解决,而范、中行二人皆以我赵鞅为死敌,鞅愿率我赵氏之师前去平叛!大人只管在绛城坐镇,至于撤二卿之事,大人可自行便宜行事即可,鞅定是无不应允!”
    第八百三十一章 赵鞅示弱
    荀跞闻言,不由又是一阵大笑:
    “赵大夫如此说,可是折煞了本卿呐!只不过……裁撤二卿之事,乃是我们原本就议定的,赵大夫难道……对此就没个说辞?”
    赵鞅则是微微一笑,并摇头道:
    “昔日在下之所以将正卿之相位于大人,正是因为大人为人谦和,且资历也远胜在下。更何况在下虽通于战事,却对内政之事是一窍不通的。”
    “眼下中行氏和范氏尚在朝歌聚众以叛,此乃你我二人共同之心腹大患!赵某眼下只求能够速速平叛,至于内政之事,一切还是需得由荀大夫决断!”
    荀跞心下窃喜,咧嘴道:
    “话虽如此……”
    荀跞只说得半句,目光又是朝着赵鞅一撇,就专等着赵鞅来接话。
    而赵鞅则也是颇识时务,立刻是拱手言道:
    “梁婴父毕竟乃是荀大夫的家臣,大人可自裁之。至于范皋夷,其为范氏旁支,范氏如今犯下如此罪行,国人对范氏亦是怨恨颇深,所以荀大夫确是不必顾及太多,只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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