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尼务必记住,这三处主邑,乃是他们自己的家事。所以唯有诱导其自裁,方为上策!”
    孔丘听李然如此说,也是不由点了点头,并是继续问道:
    “那……季孙斯这边该怎么说服他?”
    李然又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是缓缓说道:
    “数日之后,郊外便会有一场乡校集会!可让子路带着季孙斯参加,仲尼可安排一名弟子,在乡校集会上引导各学子辩论一番,以剖析费邑之利害!如此,或可让季孙斯下定决心!”
    孔丘眉头一皱。
    “此举虽是不错,但恐怕效果甚微。季孙斯他毕竟乃是季氏宗主,又如何会听得那些小儒之言?即便是听到什么,只怕……也是难以令其信服啊!”
    李然听了,却是笑道:
    “呵呵,这一点然又岂能不知?此处只是给他洗脑而已。待乡校集会之后,然会再亲自与他相谈!”
    孔丘一听,不禁问道:
    “洗脑?何谓洗脑?”
    李然一听,知道是自己突然失口,不禁是捂嘴笑道:
    “哦,这‘洗脑’嘛,就是让人荡浊扬清之意啊!头脑者,精明之府也。所谓‘洗脑’,便是令人清爽明亮之意嘛。”
    孔丘眼前不由一亮:
    “哦!原来如此啊!恩公果然是学识广博啊!丘又受教了。”
    “若如此说,待日后丘亦要与众弟子们,多多洗脑才是啊!”
    李然闻言,不由是脸上拉下了三条黑线,也只得是甚是尴尬的与孔丘笑了笑,不再言语。
    ……
    乡校集会
    其实,鲁国一直都是有乡校集会的习惯。
    当年,李然从洛邑出逃到鲁国,还未站稳脚跟时,就是因为碰巧在乡校集会上“口出狂言”,这才受到了太子野和叔孙豹的青睐。
    而无独有偶,其实孔丘也是后来在乡校集会中崭露头角,孟僖子才发现了他的才能,进而又介绍给了鲁昭公。
    可以说,这乡村集会,本来就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地方。
    只不过,由于季氏一族权势熏天,所以相对而言,季氏一族都从不觉得这集会有多了不起,无非是一些不得志的学子们在那瞎吐槽的集散地。
    接下来数日,曲阜显得是十分的平静。
    宫儿月的病情得到有效的治疗,如今已是恢复如初了。
    宫儿月出得屋门,再见到李然,也是不由得苦笑一声:
    “平日里看起来我是生龙活虎的,但也不知为何,却总是害病。倒是你,这忙前忙后的,倒也没见你生过几场病,倒也真是奇哉怪也!”
    李然却是淡然一笑:
    “呵呵,女子属阴,本就更易染病。再说,你也是为了救我,这才受了伤,然后又一路颠簸,以致害了病,说起来还是怪我。”
    宫儿月听着,却是嫣然一笑,与李然回道:
    “呵呵,月的职责便是守护先生的安全,又怎能怪到你头上?”
    正当他二人如是说着话,却听得从他们下面竟是突然钻出来一声:
    “父亲,二娘,今天外面有乡校集会,要不要去看看?”
    这时,光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了出来,又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如今光儿已经十岁,虽还没有到亭亭玉立,却也是长得可谓是玲珑剔透。尤其是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甚是水灵。
    亏得丽光的提醒,李然这才想起乡校集会的事情。
    虽说此事已是交由孔丘去办,一时半会倒也无需他来操持,但想着可以光儿这些时日也已经好久没有出去转转了,想来倒也不错。
    “行,既然光儿难得有此兴致,那我们便去瞧瞧!”
    于是,宫儿月和光儿都是回屋带上面纱,便和李然是一起入了城。
    乡校集会依旧是在曲阜城内的下柳河边举行,各地的学子们亦是纷纷前来,在那是各抒己见,煞是热闹。
    李然一时也不由是想起了当年的情形,也免不了是一阵伤感。
    他想起了当年的鸮翼,叔孙豹,甚至是自己的死敌季孙意如,如今这些人都已纷纷作古。
    而当初看着他在此侃侃而谈的,那个俏生生的祭乐,也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
    李然回首看了看身边的宫儿月和光儿,一时间也有些心潮澎湃。
    这个神似祭乐的女子,还有和祭乐愈发相像的女儿,都让李然又不由是恍惚起来。
    就仿佛,祭乐又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一样!
    “先生,先生?……”
    宫儿月的轻声呼唤,让李然回过神来,强笑道:
    “光儿,这乡校集会,到时候对你而言可能会有些无聊,你到时候可别吵闹着要走哟?!”
    第六百五十九章 季孙斯的优柔寡断
    光儿又是嫣然一笑:
    “父亲不必担心,光儿倒是觉得,这些人平日里都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但一到乡校集会,便会争个面红耳赤,倒也是有趣得很。”
    “几月前的乡校集会,光儿就和二娘来过一次,听着可是一点都不乏味呢!”
    李然闻言,也是笑了起来,在他眼里,光儿还如同是那个几岁的小姑娘一般。
    但其实,她显然也已经十岁了,所以李然对她人文的培养也是愈发的上心。
    再加上光儿自幼便极为懂事,且天赋异禀,如今对人对事也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就譬如是看着这些小儒在那争辩,倒也不觉得枯燥,反觉得是颇为有趣。
    李然寻得一处僻静,三人便是坐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到子路和季孙斯在最前排坐着,而季孙斯左顾右盼,似乎是有些坐立不安。
    只因季孙斯并没有参加过这样的集会。就如同之前所说的,其实按照他的身世,若非有所目的,他们季氏是极少会参加这样的活动。
    他们如果真的想要招人,也大都是采用“飨士”的办法。也就是采用集中应聘面试的方法,而绝不会是来到这种“人才市场”里大浪淘沙。
    毕竟,这样的效率对于鲁国第一大公司季氏而言,实在是效率太低了。
    所以,也是难得看到季氏宗主大驾光临,但见此刻已是有一些人在那跃跃欲试站出来发言。
    只不过,对于这些个没有什么从政经验的小儒来说,他们所能想得到的,却也不过就是以往的一些陈旧观点,实在也不足为奇。
    季孙斯听得那是哈欠连天,看来是有些不耐烦了。
    “尔之所言,老生常谈,没有新观念,鹦鹉学舌,又有何意义?”
    一名学子终于是打断那人的话。
    那人看了一眼这个学子,翻了一下白眼。
    “阁下认为在下的言辞乃是老生常谈,难道阁下是有什么惊世之语?”
    这个学子拱手道:
    “惊世之语实属不敢,在下自认为是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抛砖引玉,倒也愿意一试。今日有幸得见季孙大夫,眼下确有一事,当属季氏之疾,呵呵,就看诸位敢不敢畅所欲言了!”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是来了兴趣,一阵议论纷纷过后其中一人开口道:
    “我鲁国的乡校集会,向来都是畅所欲言的,只要是合乎规矩,又有什么敢与不敢的?!”
    只听那个学子笑道:
    “呵呵,大家既然如此说,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敢问诸位,对于前不久发生的郈邑侯犯之乱,诸位有何高见?对于同样处境的费邑和成邑,又作何感想?”
    那名学子当即是抛出了这一话题,然后又重新入了座。
    李然当然是认出了这名学子,正是孔丘的弟子宓不齐,字子贱,鲁国人。
    他先抛出了这一话题,却又不加以评述,显然这也是有意为之。
    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让季孙斯心中生疑。
    有些话,如果是从孔丘弟子的口中说出,那么对于季孙斯的说服力也将大打折扣。
    就如同子路,虽然如今是季氏的家宰。但孔丘和李然也是一直叮嘱他要以季氏家事为重,务必少言少语。
    只有在季孙斯询问他的时候,可略提一二,其目的其实都是为了能让季孙斯放松警惕。
    季孙斯经历阳虎之祸,为人也是愈发的谨慎,办事难免也是畏首畏尾。所以,他对于公山不狃以及费邑,始终是迟迟下不定决心。
    这时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学者是站了起来:
    “侯犯之乱,于我鲁国而言,可谓内耗极大。我鲁国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其搞定!由此可见,外邑若是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则必为乱!”
    而另一人则是说道:
    “老先生此言差矣,这些个封邑,再怎么说也都是我鲁国境内的屏障。如今诸侯之间纷争不断,若是能多得几处坚固的城池以为守备之需,又有何不可?毕竟侯犯之乱,乃是特例,可不能一概而论啊!”
    那个老者则是微微一笑:
    “哦?特例?难道阁下是忘记了昔日的南蒯之乱吗?这可不是特例!国有大城,对国君和卿大夫而言都是弊大于利的!以在下所见,郈邑也好,费邑也罢,即便是成邑,都应将城墙拆掉才是!”
    季孙斯听到这里,终于是起了一些兴致,坐直了一些身子,静静倾听。
    此时,又有一人言道:
    “不对不对,仅以费邑为例,当初之所以建造得如此坚固,其初衷正是为了抵抗蛮夷。而费邑也确实在其中是发挥了作用,所以如今又怎能说拆就拆了呢?”
    众人一听,下面一时也顿是议论纷纷。
    而那名老者却依旧是不以为然:
    “这费邑之初衷既是为了抵抗蛮夷,但如今其周边的蛮夷不是被征服,便是已被我鲁人所同化。且费邑为我鲁国之腹地,亦早就失去了边陲重城的作用,是以又何必再花费人力财力去维护呢?”
    “一城一地,若已是完成了其使命,那么就该令其逐渐自弃才是,而不是依旧维系着高大的城墙,人数众多的军队。这对国家,对季氏,皆无有裨益!反倒是容易让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啊!”
    “更何况,如今所议论的,乃是是否有必要堕去城墙。以在下之见,若能堕去城墙,那么费邑亦可进一步扩充其规模,届时也只会更加的兴盛,且也能更好的进行管控。有此二利,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如今的费邑,却就如同一根倒刺扎在心口一般,拔与不拔,皆有性命之忧!既有如此隐患,呵呵,依在下愚见,长痛不如短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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