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了可用梅汁来中和,酸了也可以用盐来中和,而不是味道已经咸了,反倒是再加上一把盐。如此一来,岂不就是破坏了这其中的美味?”
    “君臣之道也是如此,国君认为可行的,其中却有不可行的因素,作为臣子,自当是需要指出来的,国君若是觉得反感而不可行,臣子自然也要指出并且摒除这其中不可行的因素!”
    “唯有如此,才能够使得政令畅通而不会违背情理,百姓也不会有对抗的想法。所以‘相和’,并非是二者同于好者,而是要调和五味,平和人心,成就政事,这才是正道!”
    “然而,今天梁丘大人的言行却并非如此啊!国君认为可行的,不可行的,哪怕是违背礼制常情,也都不遗余力的去执行!”
    “若是以水调和水,谁能食之?若琴瑟都只专攻于一个音,那这种曲调谁又能听?所以只追求相同,而不懂得相和的道理,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如今,梁丘大人明明知道在这个时候设享礼是不符合礼制,却依旧前来充当说客,还如此的执迷不悟。所以,梁丘大人以为如此合适吗?”
    “更何况,大人又是何必是给田氏充当说客?田乞既已经与齐侯同而不和,纵是梁丘再如何与齐侯保持一致,恐怕终究是比不了田乞的吧?”
    “田乞与齐侯既是同而不和,那大人若是能够以和言相济,岂不妙哉?”
    梁丘据被李然如此一通说,不由是说的哑口无言,愣了半晌,这才是完全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是啊,他如果真的促成了此事,那齐侯眼里也依旧是只有田乞,又哪里有他?
    而他也顶多就是个传话筒罢了,但如果此事不成,而且这其中还有如此这般的道理。那不就是田乞的问题了吗?
    于是,梁丘据这才笑着言道:
    “原来如此!太史大人所言甚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梁丘据的确是善于揣测齐侯的心思,对齐侯也是言听计从,甚至是无条件的服从。
    所以,按理说,即便是齐侯交办的事情是不符合常理的,他也大都会去办妥。
    然而,在这件事上,如今被李然是当场点醒。他也就不再坚持,而是赶紧匆匆离去,回齐营复命去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这个孔丘也太猛了
    田乞想要以设享礼为由,拖延鲁侯归国之期,齐侯杵臼派出梁丘据到鲁营游说。谁知,却反又被孔丘和李然他们给占去了话头。
    齐侯杵臼得闻此消息,又听梁丘据说得也是有理有据,于是他也只得是长叹一声,并是说道:
    “哎……好吧,既是又不合于礼制,那便作罢吧!这次吃了不知礼数的亏太多了,寡人又哪能再受此等屈辱?……算啦算啦!”
    “明日,寡人便也回吧!折腾了这几日,也委实是有些疲了。”
    齐侯杵臼对于这次的盟会,可谓是相当不满意。主要是在礼数这一方面,受的挫败实在太大。
    而且,田乞也只知道怎么搞事情,却完全不懂得该怎么合乎礼制的去搞,该怎样把齐侯的台面给撑起来。
    这不免是让他身为齐国国君,是丢了一国之君的面子。
    而田乞在一旁,也听出了梁丘据与齐侯所言,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
    不由心下一阵暗怒,正想再与齐侯争取一番。
    但见齐侯杵臼却是揉了揉太阳穴,并是摆手言道:
    “你们都退下吧!”
    田乞无奈,只能和梁丘据就此时退出营帐,不过二人却是心照不宣。
    很显然,梁丘据作为齐侯杵臼的另一个宠臣,地位却还是距离田乞差了一大截。
    要说他这心里没怨,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见他二人也不言不语,只互相拱手作揖后,便礼罢拂袖而去。
    田乞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竖牛背身坐着,一开始竟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田乞故作得一声咳嗽,竖牛这才是回转过身,并立即起身朝田乞行礼道:
    “见过田大人!”
    田乞不由问道:
    “竖牛,你方才在想些什么?怎想得如此出神?”
    竖牛却是不自然一笑,并回道:
    “哦,不过是想起当年的一些陈年旧事,那李然早些年屡屡坏我好事。所以这次,说什么也要报得此恨才是!”
    谁知,田乞却是与他叹息道:
    “哎……此事只怕是难了!”
    竖牛闻言大惊,不由是急问道:
    “哦?大人此言是何道理?”
    田乞双手背后,一边思索,并是一边言道:
    “设享礼之事,已为李然和孔丘所挫。他们明日一早,便要离开此地了!”
    竖牛一听,不由急道: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的人起码也要到明日正午才能赶到!”
    田乞捋了一下胡须,又是一阵摇头长叹道:
    “此刻着急也是无用,唯有让他们快马加鞭赶来。另外……我们可提前布置些兵力在其左近。试图拦截其国君的车舆,好让他们动弹不得!”
    竖牛点头道:
    “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们先装扮成莱人的模样吧?!以免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田乞闻言,脸上终是又露出一丝阴笑来:
    “嗯,就如此操办!”
    于是,田乞又当即叫来了黎锄,开始给他和竖牛分派任务……
    ……
    鲁营这边一夜无事。
    待到天亮十分,孔丘便派了使者,特意是向齐侯杵臼告辞。
    鲁侯宋则是坐上了早就备好的车舆,快速的离开了夹谷。
    一路上,鲁侯宋却见孔丘行色匆匆,面有忧色,不禁是宽慰言道:
    “既已辞过了齐侯,想来应该无事了吧?寡人见齐侯倒也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呐!”
    而孔丘却是心里依旧没有着落,回鲁侯道:
    “只是……这里终究是莱人地界……只恐有失。”
    鲁侯宋听到孔丘这么说,想到来夹谷的第一天,郊劳之时就碰到了莱人的叛乱,心中也是不由一阵发毛。
    “那吩咐左右,加紧脚力离开莱人地界,只要入了鲁境便是安全了!”
    孔丘闻言,躬身作揖道:
    “诺!”
    于是,鲁国的车队便是加快了进程。车舆虽是更为颠簸,但鲁侯宋也唯有忍受着。
    此时,李然的马车是由褚荡驾驭着。
    宫儿月坐在马车内,他们就跟在鲁侯宋的后面,车队形成一个防御的姿态,快速朝鲁境疾驰。
    就在他们刚刚驶出夹谷不久,只听车队后方突然是传来一阵喊杀声!
    李然本就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后看,这时候凝神再看,发现果然有一阵灰尘扬起。
    随后,从杨尘之中,又是也是突然射来一阵“咻咻”的箭雨声!
    亏得马车的车舆也足够坚固,而且毕竟距离也比较远,这些箭矢射到跟前也早已成强弓之末,所以纷纷只射在了马车上,却无法通透。
    紧接着,便又见有一队人马是从背后疾驰杀奔过来。
    距离尚远,但隐约能看出是莱人的装扮。
    只见他们先是一阵射箭,再行冲杀,可谓有条不絮。
    而这种战法,却也根本就不似蛮夷的风格。
    不过,在如此情急之下,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莱人也已并不重要。
    只见宫儿月拔出佩剑,护住李然,而李然则有些担心鲁侯宋的安全,想要让褚荡去保护鲁侯宋。
    话还没说出口,却听到褚荡在车外吼道:
    “哪里来的贼人!”
    砰砰几声,一阵惨叫,很显然是有人冲了过来,却是纷纷被褚荡所斩杀。
    陡然间马匹受惊,一个人立起来,就要疾奔出去,褚荡担心如此李然会受到冲撞,慌忙将手中的长矛一挑,刺断梁辀,马匹兀自奔跑,马车则是留在了原地。
    马车陡然停下,李然坐立不稳,惯性让他冲撞在车壁上,接着就要腾空而起,眼看即将撞上车顶,宫儿月猛然抱住李然,反手佩剑插在马车上,用力维持平衡,李然这才安安稳稳的掉到了地上。
    宫儿月压在李然身上,外面此刻已经乱成一团,几根长矛也是破壁而入,宫儿月拉着李然滚出马车。
    而外面那些莱人装扮的歹徒见状,便是纷纷提起手中长矛刺将过来。
    宫儿月护住李然,佩剑接连划了两个圆圈,格挡长矛,然而对方人多,前后难以相顾,眼看李然就要被刺中,褚荡拿着长戟,一个横扫扫倒几人,而宫儿月也趁着这个间隙,带着李然远离了马车。
    混乱中,李然也看不出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而鲁侯宋也不知所踪。
    此时,就连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唯有先行自保。
    宫儿月和褚荡护着李然,勉力应付,纷纷斩杀冲过来的一阵阵“莱人”。
    而李然毕竟也是经历过多次生死的人了。面对如此情况,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便是立刻冷静了下来。
    他发现鲁侯宋如今在远处是有孔丘保护着,一时倒也并无大碍。
    孔丘身材高大,也真不愧是鲁国三大猛将叔梁纥之后,他也是颇有猛劲。
    只见他手持两把长矛,挥舞之间,那些“莱人”竟在方圆十米之内都难以近身。
    李然也是看得一阵错愕。
    这孔丘也实在是太生猛了。而且,他这一孔武有力的模样,也是一次次的打破李然对于“至圣先师”的印象,也难怪后世有人记载:
    “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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