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要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一直在刻意规避远离宫儿月的缘故。
    毕竟宫儿月实在是太像祭乐了,李然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楚现实和过去。也唯恐是自己会做出什么非分之举来。
    待李然穿戴好了衣冠,李然步出营帐,只见孔丘正在外面。
    “恩公,齐国的誓书已经到了,他们让我等先行过目一番。丘已经看过,倒也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李然点了点头,便从孔丘手中拿过盟誓的简书,并仔细看了一遍,随后道:
    “如此看来,确是没什么问题。既如此,我们的誓书也可照此书写,到时候也给齐人过目一番。”
    于是,孔丘便当即是命人同样撰写了一封誓辞。
    而这时,李然却依旧是在那翻看齐国的誓书。
    突然,他忽然是从中找到了一处端倪来!
    只听李然是疾道:
    “仲尼且慢!仲这齐国的誓书果有蹊跷!竟于最后是预留一些空隙!”
    李然一边说着,一边是将誓书展开,并是指给孔丘一观。
    孔丘闻言,也是不由为之一惊:
    “哦?恩公是觉得……此处莫不是有诈?!”
    李然先是点了点头,并是反问道:
    “这份誓书,初看是无有问题的,但是这最后印鉴处,竟是空出了三列之多!仲尼以为此为何故?”
    孔丘在一番细想过后,不由亦是心领神会道:
    “恐怕……这是田乞命人故意为之的!估计是想要在这最后写一些对我鲁国不利的盟誓,好逼我们当场就范!”
    李然听了,不由是与他微微点了点头。
    要说这盟誓,其实并非是后世那样由双方共同签订的契约,而是类似于祭天的告文。
    双方都是先各写各的,待互相都觉得对方写的没问题了,然后再当面宣读誓书,并各自拿着自己的誓书,扔入河中,以告神明!
    也就是说,所谓的誓书,非但是写给双方看的,同时更是写给神明看的。
    而孔丘,也很快就明白了李然的意思。
    很显然,齐国的誓书最后留白了这么一大块,那一定是别有所图的。
    所以,孔丘便当即是命人也如法炮制,在自家鲁国的誓书上,也留下了一块空白来。
    不多时,鲁国的誓书也已经拟好,众人过目之后,都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便是复刻了一份同样的是送去了齐国……
    汶河
    就在夹谷之内。
    齐国方面,作为主盟,在此河边是专门设置了一处誓台。
    齐侯杵臼和鲁侯宋又相约要在此誓台之上见面。
    齐侯杵臼眼看这汶河水势倒也不算湍急,但也并不平和,其中更是有着不少的暗流。
    正如这次会盟一般,明面上看着是顺风顺水,实则是小插曲不断,其背后更是还有着一股股不小的暗流,在那涌动着。
    齐侯杵臼,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一些“非分举动”让自己是丢尽了颜面。
    所以,他自然是想在这次会盟上稍稍占点鲁国的便宜,以周全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体面。
    而另一方面,鲁侯宋亦是在众人的护持下赶去汶水。
    而褚荡也在其中。他见大家似乎都是面带忧虑之色,不由是直愣愣的说道:
    “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开心嘛?不是一切都谈了好好的吗?放心,即便是有什么岔子,有我褚荡在,定能护得你们周全!”
    众人闻言,皆是为褚荡的这一份天真烂漫一阵发笑。而正是这一阵发笑,却是让原本凝重的气氛倒是瞬间得到一些缓和。
    晌午时分,鲁侯宋和齐侯杵臼如约在誓台会面。
    只见齐侯杵臼倒也是颇为大气,待鲁侯宋刚一下车,他就拉着鲁侯宋的手,直接是将其引入了高台之上。
    这一老一少两国君主,一时倒也真像是两兄弟一般。
    这时,只听田乞是一旁开口道:
    “二位君上,时辰到了!”
    齐侯杵臼此时正和鲁侯宋聊得开心,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并是点头道:
    “好,那便开始吧!”
    只见黎锄是手持一方誓书,一步一步是走上了平台。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齐国方面的盟书。
    孔丘凝神听着,但就在临近尾声的时候,果真竟是陡然听到:
    “齐师出境,尔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
    这段文字的意思是,齐国军队如果出国境远征,鲁国方面就一定要派三百辆兵车跟从,有盟誓作证!
    而这一条,明显不在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一份誓书内!
    孔丘听了,眉头不由一皱。
    这也难怪,毕竟这个要求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这其实就变相是等同于是让鲁国直接成为了齐国的附庸一般。
    但是,还没等来得及反应过来,黎锄便已是宣读完毕。并是直接合上誓书,将其直接扔进了汶河之内。
    就此,这一盟誓也就成为了一个定局,无可更改了。
    很显然,黎锄的这一举动,毫无疑问就是想要由此激起鲁国方面的反驳,并由此来搅黄盟会。
    孔丘见状,知道木已成舟,如果他这时再提出异议,那么这场会盟可就直接功亏一篑了。
    他望向李然,似乎是向其求助,而李然则是做了一个让他切勿慌乱的神情。
    孔丘见状,顿是回想起今日一早的情形。
    于是,他当机立断,命人替自己立刻是取来了一支笔墨来。
    随后,只见孔丘亦是手持誓书,并一步一步的跣足登台。
    而立在一旁的田乞,眼神中隐隐是透着一股的阴狠,此刻鼓掌笑道:
    “好!那么……就请鲁国方面也宣读盟书吧!”
    第六百五十章 孔丘急智改誓书
    孔丘斜眼瞧着田乞,并是言道:
    “田大人,尔等既为盟主,如此出尔反尔,难道就不怕为天下人所耻笑?”
    田乞却也是嗤笑一声,并昂着脑袋回道:
    “孔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我齐国有何作得不妥之处?”
    孔丘听得他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不由更是怒上心头:
    “田大人,甲车三百,可不是小数目!齐鲁两邦,虽为异姓,但皆同为我周室之邦,齐国何必要为难我鲁国?再者,这甲车三百之事,之前和谈时更是闻所未闻的,如何无端加入了誓辞当中?莫不是想欺我鲁人?”
    田乞见孔丘怒意渐起,反而是在那里暗自窃喜。
    然而,他表面上却依旧是显得云淡风轻,并是言道:
    “呵呵,孔大人多虑了,只此一条亦是无伤大雅啊?鲁国乃千乘之国,难道还在乎区区的三百甲车不成?更何况,此盟约既已投于汶河,告之神明,又岂能更改?难道鲁国这是要为难我们齐国吗?”
    孔丘看到如此情形,知道田乞所为就是为了逼他们鲁人就范。他自是也不会让其如愿以偿的。
    所以,他虽是愤慨非常,但对此事也不便再过多的追究下去。
    而齐侯杵臼其实对整件事都可谓是一无所知,但见孔丘如此的愤愤不平,只当田乞这会算是得手了,便不由是笑着说道:
    “齐鲁日后交好,若遇战事,让鲁国出些兵甲,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吧?鲁侯,你说是也不是?”
    鲁侯宋自然也觉得是有些不妥的,但是当着齐侯杵臼的面,又不好说出口。
    而且他本就是无有主张之人,只能是在那甚是尴尬的笑了笑,以为应付。
    只听孔丘是继续帮着应付道:
    “齐侯,三百车甲,于我鲁国而言,其造价可谓不菲。倘若齐国日后战事频繁,我鲁国又岂能承受得住?”
    而齐侯杵臼在这个时候,却是装起了糊涂:
    “孔丘所言太过了,不过区区三百乘罢了!再者说了,现如今盟书既已入河,总不能随意更改吧?如若不然,岂不要为神明所弃?”
    “还是说……你们鲁国根本就没有与我们齐国和谈的诚意?”
    鲁侯宋闻言,连忙说道:
    “齐侯言重了,言重了……我鲁国又岂能无和谈之诚意?”
    齐侯杵臼却甚是不屑的回道:
    “既有诚意,为何连三百乘车甲都不肯答应?莫不是鲁人还看不上我们齐国?”
    显然,齐侯杵臼其实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这件事情,虽说是田乞搞的,但可谓也是直接搞到了他的心坎里了。
    鲁侯宋听齐侯如此说,不由倍感压力,竟一直在那冒着冷汗。
    齐侯杵臼毕竟是有着自己身为天下盟主的高傲,只因孔丘这几天的表现太过于完美,他们一直是没有理由能够拿捏住鲁国。
    而现在田乞终于是想到了一个能符合齐国利益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就此放过。
    这时,许久未曾发言的李然,则是上前言道:
    “呵呵,还请齐侯息怒,只因鲁国乃是夹于齐晋之间的。而晋国虽是式微不明,但终究是余威尚存的。齐国日后若欲问鼎中原,则必与晋争。鲁国既为姬姓之邦,又何忍与之同室操戈?”
    “更何况,齐国乃为大邦,若欲行王事,又岂能不取信于天下?齐国此番,虽可得三百乘的兵家之利,却殊不知,恐怕反而是将失天下人之心呐!”
    “此间利害,虽于鲁国无益,但恐齐国之损更甚矣!可谓两者俱损,这又是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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