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爹。”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李然与祭乐先后见礼。
    祭先一抬手,示意两人入座,而后又让仆人奉上醴酒佳肴,俨然就是一场小型的家宴。
    “爹,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这搞得女儿反而都有点……”
    是的,祭乐见得爹爹如此郑重其事,顿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旁的李然不禁也是一怔,心道:这老头儿又想干啥?
    “咳咳……”
    祭先似乎偶感风寒,脸色也不太好,捂住嘴咳嗽了一声,这才抬起头看着两人。
    “哎,老啦,这人一老,就最怕清净,所以这才叫你们回来一同是吃个饭。”
    “为父也知道,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外,是为了躲避家中的俗事,也不想被人诟病。”
    “然则天有纲常,人力难及,世上之事又岂是说躲避就能躲避的?”
    “原来是这样,知道了,爹,女儿和子明到时候多来陪陪您,给你多解解闷,可好?”
    祭乐只当她爹爹是又寂寞了,所以这才思念起了她来。
    祭先却也不置可否,只是一边甚是和蔼灿烂的笑着,一边是用手指朝着女儿点了点。
    待家宴进行到一半,只见有一仆人含首促步进来,并是开口说道:
    “主公,二位少主已候在门外。”
    祭先闻言,只挥手示意其退下,并是突然开口言道:
    “对了,今日还有件大事是要和你们商议。”
    说着,祭先再度抬手,外面进来了两人。
    正是祭罔与祭询。
    “仲兄?季兄?”
    祭乐见得两人,当即诧异。
    而一旁的李然却是隐隐察觉出了祭先的意图,当即默不作声的看着。
    只见两人拜见了祭先后并未入座,反而十分恭敬,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害怕的站在了祭先一旁。
    祭先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明显可以看到带着一股怨气。
    只是不知他怨的是这两兄弟还是他自己。
    “子明。”
    片刻后,祭先又与李然如是唤道。
    “小婿在。”
    李然急忙起身应声。
    只听祭先甚是委婉的言道:
    “早先老夫便与你说过,老夫膝下三子,竖牛虽长,却非嫡出。罔儿,询儿虽是嫡子,却绝非是能担当大任之人。”
    “赈济卫国一事,他们二人所为,你俱亲眼所见。做事如此的敷衍马虎,被人如此算计而不自知!想我祭氏百年基业,若是落入他们之手,未来如何,实是令人担忧。”
    李然一边听着,一边是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岳丈竟是当着两个小舅子的面,如此贬低数落了他们一顿!
    这委实是奇事一件。
    更让李然诧异的是,祭罔与祭询听着祭先这恨铁不成钢的话,竟也没半点反应,好似咸鱼往地上一趟,注定是翻不了身的模样。
    “这……岳父何出此言,仲兄与季兄只是缺乏历练,日后岳父若是能给他们些事务,让他们多加历练,必定能使祭氏门楣发扬光大的。”
    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该说的场面话自然还是要说一说的。
    无论是虚情假意也好,投其所好也罢,他李然说这话除了应付场面之外,实则也是出自真心。
    祭罔与祭询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日后就当真毫无成就。
    以前是有竖牛总压在他们头上,他们没机会四处历练。而今竖牛已被逐出家门,站在李然的角度上来看,祭先合该给他们兄弟俩压一些担子才是,如若不然,他们又何以成材?
    听得这话,祭罔与祭询同时朝李然投来了甚为感激的目光。
    可祭先却是闻声直摇头,并连连摆手言道: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为这两个废物说话了。”
    “他们若是可造之才,老夫又岂能纵容竖牛坐大到这般的田地?”
    “此次竖牛为乱,老夫也算是看得透彻了,若想我祭氏门楣百年兴盛,终究还是要指望你啊。”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死静。
    祭罔与祭询目瞪口呆的望着祭先,难以置信之色好似晴天霹雳,而且恰好劈在他们的头上,错愕不及的震惊瞬间铺满了脸庞。
    祭乐闻言,也是面露不可思议,一张秀脸之上挂满了惊愕。
    唯有李然。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祭先要说什么,故此此刻仍是平静如水。
    但他知道,这时候的他绝不能如此冷静。
    “岳父大人!”
    “此事万万不可!”
    他想都没想,立刻就起身叩首在地。
    “老夫还没说完,你何以如此急于拒绝老夫?”
    祭先当时就来气了,一双鹰眼之中闪烁着不悦之色。
    “老夫不过是想要你能接手祭氏一半的家业……”
    “岳父大人,小婿绝非贪图祭氏家业之人,此举万万不可!”
    不待祭先把话说完,李然便立即是再度顿首拒绝道。
    他太知道祭先这一手了,这岂非摆明了是在试探自己?
    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给自己一半的家业,日后祭罔与祭询会怎么想?
    而真要是传了出去,子产会这么想?郑国上下会如何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
    难道他李然挫败竖牛阴谋,为的就是分得祭氏一半的家业?
    那岂非活脱脱的小人一个了?
    “真是老谋深算啊……”
    李然忍不住一阵腹诽。
    祭先明知自己不可能接受,却仍是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提出这样的想法,岂不是变着法的要他李然立誓日后绝不染指祭氏家业?
    面上表演得楚楚可怜,可实际上心里却指不定如何在算计。
    这份老辣,恐怕也就他祭先是独一份了吧。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他姓之人能够继承家业的,小婿既晓周礼,虽不敢妄言学贯古今,但也尚且知晓何为礼制,还请岳父切勿再言此事!”
    李然没有给祭先任何机会,这一番话滴水不漏,谁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闻声,祭先望着李然陷入了沉默。
    祭罔与祭询两人在旁心神颤抖,但碍于眼下情势,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实在煎熬。
    祭乐坐在一旁,一时也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面是自己父亲,一面是自己夫君,竟是左右为难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家有贤妻
    如今的李然,对祭先可谓已是了如指掌。
    今天他亮出这一手,表面看上去对他李然寄予厚望,可实际上呢?
    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他李然又怎敢是直接应承下来?
    这合规矩吗?不符合。
    这合常理吗?不符合。
    说白了,这不过就是祭先的另一场试探,试探他李然对祭氏是否当真无有贰心。
    对此,李然自是心知肚明的,他又岂能让祭先当真把自己给诓骗进去?所以,当即是以严词拒绝。言语间亦是滴水不漏。
    听得李然如此言说,祭先也是终于放心了下来,脸上亦是渐渐流露出一丝的欣慰之色。
    “呵呵,常言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看来,我祭氏当真是福祚绵延呀。”
    而一直立在一旁的祭罔,祭询二人见状,也都是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他二人究竟是替李然安心下来,还是替自己放下心来。
    至于祭乐,她则始终显得有些诧异。
    因为她并没搞懂今日父亲与二位兄长来这一出究竟是何用意?
    不过,见得一家又是其乐融融的,当即也就将心中的不解给压了下去。
    两人回到别院,李然一抹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忍不住腹黑道:幸亏机灵,要不然今天还真会被这老家伙带沟里去。
    祭乐见他神色有异,当即问道:
    “夫君,怎显得如此紧张?”
    李然闻声,情知此事不宜与祭乐多言,当即只随意敷衍了两句。
    人家毕竟是亲父女,有的事自然还是不要说得太过露骨,免得两人心生嫌隙。
    ……
    而祭先在得到李然明确的表态后,当即在族会之上,竟是直接委任李然为祭氏家宰,接管了此前竖牛留下的产业,以及祭氏在郑邑城内外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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