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在镇政府的日子比以前可好过多了。
    卢爸爸看到江海潮人,便想起来正经事:“对了,你上次说想在湖港搞个大点的卡拉ok房的事,我们开会讨论过了,原则上是支持的。”
    江海潮一愣,旋即毛骨悚然。
    上回她只是跟卢艳艳还有冯雪他们闲聊说起了感觉湖港能玩的地方还是少。哪怕镇上的旱冰场和台球室都开放了,但好像仍然没啥地方可以玩。
    当时他们讨论了卡丁车,觉得那个好像不太好弄,很麻烦。
    然后他们又说到了卡拉ok,一致认定这个很有发展前景。
    因为截止到现在,李涛家那简陋的卡拉ok室依然非常受欢迎。尤其是在湖港增加的公交车班次后,好些城里人晚上下班过来唱歌,一大早再坐最早一班车回市里上班呢。
    由此可见,卡拉ok对大人来说是富有魔力的存在。
    湖港不还有厂房空着嚒,干脆改造成卡拉ok房,不搞多花里胡哨,也不用一个果盘一百多块,就是简简单单唱歌的地方。
    西瓜是地里产的,香瓜也是,反正水果不会比饭店卖的贵,饮料也一样。
    不是大饭店哦,就是一般的饭馆。
    她发誓,她就是跟小伙伴们口嗨了一回而已,她都没跟任何大人讲。
    结果这样卢爸爸也能找上她。
    她该夸卢爸爸嗅觉灵敏呢,还是得说跟那啥蝇也不差了。
    江海潮认真地看着卢爸爸,诚恳地给出建议:“叔叔,镇上可以自己搞的。厂房是现成的,改造成卡拉ok房也不难。大开销是机器,但你进个二三十台也差不多了,又不用一下子来100台。”
    她考虑的是目前湖港周末游客多,平常人少。二三十台机子,到时候没游客,本地人四五个人包一间房,平均10块钱玩到开心;也能保证卡拉ok房天天有生意。
    然而卢爸爸却摇头:“不行,我们不能自己做生意,我们一做,麻烦就来了。”
    关于本镇的发展,他们也讨论过好多次,最后大家不得不得出个结论,那就是作为政府,那只能当管理者。你手伸的太长,再好的厂都得熄火。
    当初湖港镇的社办厂集体垮台,除了政策调整和国际大环境的影响外,政府把社办厂当成自己的私产,当成小金库用;也是搞垮工厂的重要因素。
    管多了,心乱了,手长了,厂也就完蛋了。
    所以这回哪怕镇上商业迅速回暖升温,镇政府都没再乱伸手。他们是正经的希望湖港越来越好,哪怕摘桃子,也不能树刚长出来,果子刚挂在枝头就迫不及待地下手啊。
    江海潮挠挠头,困惑地眨眨眼睛:“我回家问问我爷爷啊,我也不知道。”
    钱倒真不是让她迟疑的关键因素。
    有的时候钱好挣起来当真吓死人。
    这么说吧,投资盖鲜花市场和建冷库的140万,单凭这二者本身,目前差不多已经收回1/3的投资,预计最迟到今年年底,所有的本钱收回头,剩下的全是纯利润。
    而“公主日记”的销售那边,是真挣钱。半年的时间,刨除掉所有开支,第二个一百万,早已实现,估摸着第三个一百万也快了。
    至于刚刚被扶起来走的干花工艺品,呵呵,单看看干花贺卡的销量就知道,他们正飞奔着去挣属于自己的一百万。
    至于其他诸如捧花和盆花销售以及分给鞋店卖和他们自己在大礼堂卖的衣服,杂七杂八加在一起,到年底,总收入百万也是很有希望的哦。
    反正,1997年,她的目标是朝着千万富翁前进。
    大话又怎样?这还没过完一半呢,后面谁晓得他们会不会又找到下一个暴富的好时机。
    卡拉ok房挣钱绝对能挣钱,就是吧,他们好忙的,他们没人能抽出手来管啊。
    卢爸爸又开始蛊惑人心:“让你家公爷爷管啊,反正他这边西瓜卖完了,马上学校放暑假,他跟你婆奶奶都能抽出空来。等卡拉ok房上了正轨,找个靠得住的人日常管理,你们平常多监督多抽查不就行了。”
    江海潮的一颗小心脏啊,砰砰跳得简直能窜出嗓子眼,不得不脚底抹油:“叔叔,要考完了,我去看看卢艳艳他们。”
    卢爸爸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跑学校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接参加县中选拔考试的女儿,赶紧抬脚跟上:“正好,我跟你一道。”
    他无论如何都得拉着这妹头家里在湖港投资。
    不然人家脚一抬,跑到县城去上学,顺便把钱拿去县里搞投资了,哪还有他们湖港的事啊。
    说到底还是文化人鸡贼,看看湖港小学。明明小孩都去一中上课了,愣是搞个校办厂把人拖住。
    这一拖,效果多好啊,两边的利益就绑在一起了。
    现在湖港小学的学生有几个放学后不从校办厂领手工活回家跟大人一起做?大人小孩待一起的时间长了,话都比以前多。
    而每天做点手工钱,哪怕只挣十块八块,那也是进账。钱真是能解决这世上99%以上的难题,家长靠校办厂挣了钱,看学校都顺眼好多。
    真的,基层管理者在这方面最有体会。今年收集资款计划拓展村道,湖港老百姓的抵触情绪就小好多,还有不少人追问什么时候动工,村里好组织人栽完秧之后出义工。
    所以,这回校办厂再办印刷厂,镇上无论如何都得把剩下的升不了学的初中生给安排过来。不仅仅是这种年富力强还上过学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优质劳动力不能肥水流外人田,更重要的是,这帮小家伙要是找不到事情做,天天瞎晃荡着容易出事。
    现在的小孩可不比十年前,独生的不少,多的家里也就两个,三个稀罕的很。
    小孩少了,大家就稀罕了啊。
    正儿八经能下田干活的,那少得很。
    家里大人也放心不下叫他们出去打工,怕叫人拐了害了。
    加上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总归少不了小孩一双碗筷,就让人在家待着吧。
    大人是觉着待着没问题,镇上可不敢真让他们晃荡闲混。但凡闲着还饿不死的,那都是社会不稳定因素,没事都能给你找出事来。
    无论如何,都得找个地方把他们给框住,起码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当然,卢爸爸撺掇江海潮喊家里大人投资卡拉ok房不是指望能多出多少工作岗位。像他这样的基层干部,更加信奉工厂才能解决农村劳动力剩余的问题。卡拉ok房即便招人,那也最多十几二十个,算不上什么。
    他希望的是江家人在湖港搞卡拉ok房了,投资砸进去,利益自然跟湖港捆绑在一起。砸进去的钱越多,抬脚走人的可能性就越小。
    这叫沉没成本。
    总而言之,他是要不遗余力促成这项方案的。湖港本来就少了点娱乐设施,他们也没本钱盖游乐园啊,那个投资太大,还是先从卡拉ok房开始吧。
    江海潮简直落荒而逃。
    得亏她运气不错,等跑到学校的时候,刚好赶上考试结束铃声响,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出了考场。
    她赶紧冲上去问卢艳艳和冯雪:“怎么样怎么样?”
    有一说一,虽然大家都是小伙伴,但从关系亲密角度上看,这两个目前和她关系最好,她自然也最关心。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她俩成绩最好,考上的可能性最大。
    冯雪一副崩溃的模样:“题目好多,每道都要算,我差点来不及写。”
    卢艳艳则是直接抱住了她爸的胳膊,一副要瘫倒的模样。
    陶静、王佳佳还有周伟他们更不用说了,平常模拟题做的再多,上考场了感觉还是不一样。
    “行了行了,别想了。”江海潮早就巴望他们赶紧考完,好方便她抓壮丁了,“走走走,去我家吃饭,吃过饭我们去市里,组织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陶静还在跟王佳佳对答案,懊恼自己搞错了一道题,她应该画个图的。
    江海潮催促她俩:“走吧走吧,考完忘了这一茬。大不了上自费嘛,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赶紧打起精神来,自己挣赞助费。”
    大家这才有种噩梦终于结束,生活回归正常的感触。
    就是嘛,他们的重点是挣钱来着,怎么能沦为分数的奴隶来着。
    哎哟哟,要加油了。
    因为补习的事,他们足足浪费了快一年的时间。尤其现在江海潮进了一中的美术班,笼络了一个班的美术生,他们一下子多了好些竞争对手。
    “放心!”江海潮笑嘻嘻地给大家打包票,“活儿多着呢,我只怕人手不够。”
    美术生们看着之前没打过啥交道,此刻重新出山的前辈们,心情复杂不已。他们怀疑自己将来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放着好日子不过,反而生怕没活干。
    “走走走。”江海潮招呼人,“赶紧跟我回家吃饭吧,今天杨婆奶烧了好多菜呢。”
    卢爸爸不好意思跟着跑去人家里蹭饭,只能挥挥手强调:“海潮,家去跟你家大人说啊,卡拉ok房的事。”
    江海潮头都不回:“晓得唻,会讲的,肯定讲。”
    至于讲了以后,家公爷爷听不听那可跟她没关系了。
    这事她还真不太关注。
    属于那种,搞吧,也行,弄个二三十间包房,装修加购买设备,简单点的话,大概往里面投五十万就差不多了。反正她要弄的是湖港人自己也舍得玩的卡拉ok,不需要多豪华,怎么简单实用怎么来。
    以三十间包房,每间能待五个人,一晚上包间费五十块来算,一天下来刨除所有开支,进账七八百块应该不是问题。
    周末生意应该更好,大概能客满,一天下来两千的进账估计有。这么算一算,每个月估计能挣三四万。
    也许还不止,唱卡拉ok的人会吃零嘴的。哪怕用饭馆的价格卖给他们,同样好赚的。
    如此一来,倘若运气好,一年就把本钱收回头了,后面算纯赚呢。
    属于很挣钱的买卖了。
    嗯,况且湖港多了个大型的卡拉ok房,理论角度上讲可以吸引更多的游客。而湖港人气越高,越能带来集聚效应,越方便他们挣钱啊。
    但不搞呢,好像也可以。反正江海潮对此事并没有那种势在必行的冲动,她属于无所谓的状态,掏钱没二话,让她多操心就难了。
    谁叫她五音不全,对音乐兴趣一般呢。
    不像服装和卖花事业,这二者她深度参与了,所以必须得做起来。
    甚至连影子还没瞧见的印刷厂也一样,她看好贺卡事业的未来发展,决心在里面好好分一杯羹。
    一群小孩呼呼啦啦地往村里跑。
    周围的麦田已经变成了水田,插秧机发出呼呼的声响往前滚,一排排绿油油的秧苗便稳稳地站在了波光潋滟的水田里。
    插秧机啊,真插秧机!
    一中的学生惊呆了,江海潮也看得目瞪口呆。
    有一说一啊,她在湖港长到12岁,头回见到活生生的插秧机。他们湖港竟然也用上插秧机了!
    “之前收麦子也是收割机啊,还有脱粒机。大姐你不知道吗?”杨桃疑惑了一声才回过神,“哦,上个礼拜你没回来。”
    上个礼拜他们忙着到处推销大麦花贺卡呢,压根没空回家。
    冯雪也没注意这事,这会儿好奇得不行:“怎么上机器了,我还以为会请麦客呢。”
    这事卢艳艳知道,机器还是她爸从外面弄过来的:“双抢呢,没那么多麦客用。除了那种套种西瓜的田是麦客收的,其他的全是机器割的。”
    为什么呢?忙呗。
    农民或者说所有的劳动人民都现实的很。
    什么舍弃一天数百的收入只为回家下田干活,那不是正儿八经天天待在农村的人。
    真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农民会选择自己挣了那几百块,然后拿出一部分请人或者机器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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