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大家都相信。
    别看电视上演的神乎其神的,好像贪官隐藏得都特别深。
    但事实上,绝大部分当官的到底是贪还是没贪,人民群众可都是火眼金睛。
    毕竟贪了还能隐藏得好好的,那是少数的少数。
    贪官的骨头可轻哩,要他们手上有钱还不显摆?岂不是如锦衣夜行,显不出大老爷的威风。
    总而言之,袁副镇长贪得厉害,是湖港镇老百姓的共识。
    只这种共识多了去,又有什么用呢?
    小学生们一声接着一声叹气,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去干活了。
    现在机器藏在哪儿,连江海潮都不知道,起码短时间内是不能明目张胆拿出来用的。
    可不就得小学生们好好工作挣钱了嚒。
    大家还在琢磨这种煎熬究竟要持续到几时,结果礼拜天晚上,他们再返回湖港镇时,就撞上了大炸-弹。
    袁副镇长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起码短时间内回不来。
    为啥呢?
    因为他最少得解释清楚他们家床底下那一大堆钞票究竟从何而来。
    袁副镇长把机器搬走了,服装工人们是真着急了。
    你砸了我饭碗,好,我小老百姓惹不起你当官的,我上你家吃饭去。
    于是礼拜天傍晚,送走的城里客人的二三十号女工各自带着一家老小,足有上百号人,浩浩荡荡地杀去了袁副镇长家,要上人家的饭桌吃晚饭。
    袁副镇长她老婆和老爹老娘哪里能够容得下这帮臭老娘们作妖,两边拉扯着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有人倒在地上,滚进了床底下,拉出一个大包。
    包被拽破了,露出了好多钞票。
    然后江海潮他们回湖港镇的前半个小时,县里反贪局的人来了,把袁副镇长的老婆和老爹老娘都带走了。
    这可是湖港镇的头条新闻,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便传遍全镇。
    到了礼拜一早上,大家去学校上早自习的时候,所有人关注的重点有两个:
    一个是干部怎么敢把钱放在床底下?不怕被老鼠咬了吗?老师都教育他们跟家里大人说,大额现金得存信用社,不然不是被偷了就是被老鼠咬成碎渣渣。
    二个是那些姨姨大孃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家床底下藏了钱?否则怎么就这么巧,她们去一趟人家打一次架,就能把人家藏的钱给翻出来?
    还有人跑到江海潮面前跟请教数学题一样,询问她的答案。
    被询问的班长双手一摊:“ you ask me i ask who?”
    她上哪知道去?
    高强脑洞大开:“他欠了信用社6万块钱呢,怎么敢把钱存信用社?到时候人家直接把他的钱给扣了,他怎么办?”
    哦,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一堆人瞬间信服了。
    江海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湖港镇一个信用社,他完全可以把钱带到县城去存啊。
    高强卡壳了却没认输,迅速为自己找到了话说:“银行都是国家的,他不管存哪个银行,国家一查就知道了。”
    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
    那第二个问题呢,姨姨大孃们究竟是从哪儿知道他家藏了这么多钱?
    这个问题没过多久也有了答案。
    原来此事不算秘密。
    起码曾经在袁副镇长家当保姆的一位表姨就对此事一清二楚。
    最神奇的是那一大包百元大钞,袁副镇长他老婆还要求保姆定期拖出来,拿到窗户边上通风晒一晒,省得梅雨天时钞票会上霉。
    因为有一次表姨忙忘了这事儿,女主人便怒而把她给辞退了。
    表姨相当不痛快,回村之后见人就说她坏话,还把钞票的事情兜了个底朝天。
    所以,很多大人都晓得这件事。
    江海潮和她的小伙伴听了都感觉好不可思议啊。
    表姨往外面泄露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袁副镇长一家人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呢?听到风声,难道他不应该采取任何处理措施吗?
    最起码的,他们应该把钱换个位置放吧。
    于是大家又听了一耳朵八卦。
    诸如袁副镇长曾经把钱藏在了他老丈人家,结果小舅子据为己有,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的。
    他再掰扯,小舅子就去威胁要举报他。
    他想找人抓小舅子,但他老婆也是厉害角色,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要检举他生活作风有问题,跟妇女主任勾勾搭搭的。
    搞得他没办法,只好继续把钱又藏在他家床底下。
    大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陶静就说:“起码换个位置呀,藏大衣柜都比藏床底下好吧。”
    掌握一手八卦的卢艳艳直叹气:“他们家大衣柜放不下呀。这不进冬天了吗,他家买了好多大衣服。”
    关键问题就是袁副镇长一家住在镇上镇政府宿舍,房子就那么大。假如他们家跟那个香港的女明星一样,有栋房子专门装衣服,估计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被一逮一个准了。
    陶静感叹:“小偷居然没偷过他家!”
    也是,除非是外地跑来流窜做案的,否则本地小偷小摸的,给他10个胆,也不敢摸老虎屁股呀。
    真可惜。
    早知道这家伙如此不堪一击,就该早点把他拉下马的,也不至于如此一波三折。
    江海潮直接戳破小伙伴们的幻想:“谁去舍得一身剐呀!”
    袁副镇长吃拿卡要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如果不是这回真的打翻了好不容易又重新找到工作挣上钱的服装厂工人的饭碗,把大家逼狠了,高大妈他们也不敢真的跟他撕破脸啊。
    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就豁出去呗。
    这家伙也真是心里没点数。上次县领导直接把他给绑了,还不能说明上级的态度吗?竟然还敢闹腾。
    闹吧,现在开心唻,以后正经吃国家饭啦!
    大冬天的,小学生们吃饱了瓜,终于心满意足了。
    江海潮则拿出纸笔,开始趴在桌上写日记。
    她不仅记录了事情经过,当然,是听说版本,反正没他们的事儿。
    她还在结尾分析了一下,袁副镇长之所以跟个纸糊的灯笼一样,轻而易举就落马了,关键因素在于他怕国家查他,怕国家晓得他贪污,却一点也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根本不在乎老百姓知不知道他家藏了好多钱。
    最后她发出了自己的点评,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袁副镇长正是因为不明白这个基本的为官之道,所以才自取灭亡。
    写完之后,她从头看到尾,越看越满意。
    小学生们才没有日记不能看的概念。开什么玩笑啊,要交上去给老师批改的,鬼的隐私权。
    大家围观一场,冯雪难掩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一边叹气一边咬牙切齿:“你投稿吧。对了,你都多久没投稿了?还是开学的时候吧。”
    “那我不是忙嘛。”江海潮合上日记本,遗憾地摇头,“不行啊,这篇不能投。”
    为什么?
    卢艳艳看着满脸懵懂的小伙伴们,各种绝望:“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又不是啥光彩的事儿,到时候一上报纸,人家怎么看我们湖港镇啊。现在可是关键时期!”
    小伙伴们还是感觉好可惜。冯雪甚至撺掇江海潮采取春秋笔法,把故事的发生在虚无缥缈的老家,而且不是她老家,而是她家外地七大姑八大姨的老家,这样大家就不会眼睛盯着湖港镇了。
    江海潮听的都心动了。
    然而日记交上去,陶老师特地在评语里强调:不许投稿!
    那鲜红的感叹号,真是力透纸背。
    陶老师生怕她视而不见,放学时还专门叮嘱她:“别搞事了啊,别好不容易消停了,又生出风波来。”
    好吧,虽然她还不知道机器都转移到哪儿去了,但既然高大妈已经通知她可以继续接订单,那这一页翻篇就翻篇吧。
    卢艳艳劝她:“你就写大棚的花嘛,市里省里都过来采访过了,你写肯定能发表。对了,还有庭院养花。写噻,写了多有意思啊。”
    江海潮挠头:“庭院花棚不还没搞嚒。”
    “搞了搞了。”杨桃他们在新校区那边上学,天天跟家公爷爷照面的机会多,倒是比她更清楚,“咱家院子里已经搭好花棚了。修远大大说,要是咱家花棚里的花能养活,他家也搭棚子。”
    得,大人们也是一个看一个呢。
    小孩们起了好奇心,连书包都来不及先放冯雪家,一阵风似的冲到了江家小院。
    只见原本宽敞的院子这会儿已经大变样,搭起了塑料花棚。比起田里的大棚,它的确矮多了,虽然比人高,但是都没达到一层楼的高度。
    大家对着自己的个头比划了半天,一致认为这样的棚起码种不了洋柿子,看来只适合种花。
    可是他们想进去一探究竟,却被杨婆奶骂得牙都不敢龇一下。
    瞎搞八道什么啊,也不看看现在太阳都下山了。一堆人进进出出,生怕棚里一点儿热气散不掉是吧?
    小学生们灰溜溜的,只能赶紧讨好地帮忙往大棚上铺稻草垫子,结果又被嫌弃笨手笨脚,一点儿事情都干不好。
    反倒是带着李涛过来帮忙干活的王明明得到了杨婆奶难得的笑脸,夸他们做事麻利。
    麻利个鬼啊,真是!
    不受待见的小学生们气哼哼地背着书包又走了。
    他们事先也没说一声,杨婆奶压根没想过要做他们的晚饭。
    倒是修远大妈看到他们人,跑厨房拿了一堆砧肉和油三角让他们带回去吃。这个好,豆腐做的都好神奇,不管是搭配肉烧还是青菜烧,全好吃的很。他们再拿电饭锅煮个饭,晚上就解决了。
    他们端着碗快走到村口时,杨桃才突然间想起来:“大姐,要是所有人家都在院子里养花怎么办?”
    高强没反应过来:“这有啥好办的,全都养花了好啊,这样大家都知道咱们湖港是鲜花小镇。跑来玩的人更多哩。”
    杨桃要跺脚了:“哎呀,可是大家都养花了。花又不是瓜,能天天吃。到时候变成不吃天堂草的羊怎么办,咱们的花会卖不出去的。”
    对哦,他们跑到城里去卖盆花不就是因为好几亩地大棚的花太多,光靠来湖港镇玩的顾客怕销不掉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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