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门中使者,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这也太慢了吧。”
    山林之中,两个年轻男子立于一处小丘之上,各自拿着一块青色玉佩,朝着远处眺望。
    二人身高相似,但一个相貌英俊,一个面容刚毅,皆身着华服,一看就富贵人家出身。
    看了一会,见着天上都是空荡荡的,两人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急切之色。
    那个英俊男子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道:“这都三个多时辰了,怎的还没有迹象?莫非是消息错了?此处荒郊野岭的,就这么傻站着,等着给人做向导?以你我的身份……”
    “耐心点。”刚毅男子面无表情。
    “二哥,你说我,但我看你不也有几分不耐烦了吗?”英俊男子说着,见刚毅男子还要再说,便摆摆手,压低了声音,“咱们崔家攀附太华山以来,之所以那般恭敬,不就是为了能从这般迎来送往中,得一点机缘?可几年下来,哪里有什么好处?”
    “噤声。”刚毅男子眯起眼睛,“敢在此处议论,不怕被人听了去?”
    “听去又如何?好处没有,还要被惩戒?那这太华山可就更没有人敢亲近了,”英俊男子说是这么说,“听说了么?定襄那边,太华山又吃了闷亏,两个弟子被昆仑的道长当众鞭打训斥,这都几次了?向然仙子来代州时架子不小,还以为有什么本事,结果去了北边,尽是这般消息传回来……”
    “说够了?”刚毅男子打断了对方的话,冷冷问着。
    “不够!山门弟子尚且如此,何况咱们这些记名弟子?”英俊男子也不遮掩,“本以为太华山名头不小,还和昆仑、终南山等并称什么五大宗门,但现在看来,咱们的选择怕是错了。”
    刚毅男子眯起眼睛,说着:“这些话,出于你口,入得我耳,休要在外面说了。”
    英俊男子还不服气,就要再说,却被刚毅男子止住,后者语带警告的道:“你当家中不知昆仑、终南势大于太华?咱们崔氏传承悠久、支脉诸多,真算起来,存世时间不弱于许多宗门,岂能不知道,太华崛起不过三四十年?”
    英俊男子一愣,:“既然如此,为何……”
    刚毅男子冷冷说着:“唯有这等复兴宗门,门槛不高,方便吾等攀附,你当昆仑那等宗门,是一般家族、凡俗之人,能轻易扯上关系的?”他的话中,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英俊男子一愣。
    就在这时。
    “宗门攀附这一块,属实是让你给整明白了。”
    一个声音冷不防的从边上传来,将兄弟两人吓了一跳。
    刚毅男子更是脸色陡变,鼓荡着浑身的气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顿时,其目显精芒,有如实质,吞吐不定!
    但当那道身着黑色道袍的身影映入眼中,他眼中的精芒也好,身上鼓荡的气血也罢,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顿时,他闷哼一声,一连后退了三两步,看得身边的英俊男子满脸的错愕与惊讶,但旋即他意识到厉害,看向来人。
    这是一名穿着漆黑道袍的男子,面容俊秀,长发披肩,赤裸着脚,怀里抱着一头古怪的小猪,通体雪白,那小猪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绿帽……不对,是顶着一个小绿龟。
    这般古怪的打扮,却使得英俊男子心头一凉,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言语,再联想到此人无声无息的就能靠近,他不禁一阵担忧,勉强开口问道:“阁下是……太华山来的使者?”
    “正是。”
    来者自然就是陈错。
    他分念入亭,搅合了一番,又从梵如来的口中,得知了石亭桃源的来历,于是当机立断,先是在那桃源中留下一道意念烙印,跟着便带着小猪、小龟,马不停蹄的抵达了河东。
    不过,因事先已经与南冥子有了约定,所以他的行程,还是由太华山安排一二,本来该是一口气直达定襄,中途却在此处停顿了一下,就是为了和这两人见个面。
    刚毅男子这时已经稳固了气血,赶紧走上前来,拱手道:“弟子崔迁见过……道长。”
    英俊男子也回过味来,同样拱手为礼,道:“弟子崔炝,见过道长。”
    “你们是清河崔氏的子弟?”陈错一眼看过去,便见到两人不仅一身气血精纯,更是气运雄厚,有大族加持,身上隐约还有着一丝太华山的气运笼罩,但稀薄飘忽,明显只是挂个名的关系。
    崔迁便道:“吾等祖上确实是源自清河,在代郡开枝散叶,如今已成代郡崔氏,为清河支脉。”说着,小心观察着面前的陈错。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太华山来人了,从寻常行走凡俗、经营产业的记名弟子,到被归入山门,但未有真正师承的外门弟子。
    甚至,不久前曾在代郡短暂停留过的那位太华真传弟子向然,他都亲自见过,当时惊为天人,隐隐心向往之。
    但无论是哪个,与眼前之人比起来,似乎都缺了点什么,但让他详细说说,到底是缺少个啥,偏生又说不明白。
    陈错自是不会理会这些,他既确定两人的身份来历,就知道了南冥子的意思,无非是这崔氏在凡俗中颇有势力,有他们在旁侍候,能免去许多麻烦,不过……
    “师兄虽然对门中经营颇为用心,注重于培养弟子,增强内功,壮大根基,扩大和招募更多的门人弟子,这是专注于自身,能使得门派由衰转兴,但相应的,却也太过于注重自身,没有拉拢太多的盟友,特地让我走上一遭,该是也意识到了这点,但起的念头,是以神通术法震慑,可一味大棒,终有偏颇……”
    他看着面前两人,从二人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勃勃生气,隐约能瞧见一股兴盛的势头!
    “这经营门派终究不是修行,反而像是搞政治,那就应该将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尤其是崔家这样,未来会成长为五姓七望,乃是兴盛之势,既然都已经接触了,又何必不上不下的呢?这崔家既然有心攀附,总要给人一些好处的,也好将他们捆绑在太华山的战车上。”
    他这边想着,崔家两兄弟却是心中惴惴,想着要如何挽回刚才说的那些话。
    没想到,陈错却一挥手,便架起云朵,将几人一同托起,道:“我此行是往定襄郡的,你等既是代郡崔氏,久居边疆,对北地情况最为了解,与我做个向导,那是最好不过的。”
    崔迁原本乘云而起,身子摇晃,还有几分慌乱,但闻言却赶紧稳住身子,拉着兄弟一同拱手称是,然后两人便既兴奋、又担忧的游目四望,眺望着云下之景。
    这时,小猪忍不住撇撇嘴,道:“没见过世面,不过是腾云驾雾,就这般模样!哼哧!”
    见祂出口成言,崔迁与崔炝兄弟二人,都是眼皮子直跳,压抑着心中对妖物的恐惧,生怕触怒了面前人。
    陈错见状,轻笑道:“莫担心,猪兄虽然不是人,也经常不干人事,但并非妖类,而是秉承香火而成的神祇。”
    “哼哼,知道俺的厉害了吧,看你们那样!”小猪一昂首。
    崔家兄弟赶紧行礼问好,只是心中怪异,但不及细想,就听陈错道:“你们可知道这河东之地,最近有什么异样之处?”
    说话的同时,他心念微沉,大河、淮地、东岳泰山之中,诸多片段循着冥冥联系蜂拥而至,刹那间便令他遍览山河。
    “河东今为刘武周所据。”崔迁老老实实的介绍。
    “刘武周?”
    “此人颇有几分能耐,见天下局势将乱,便当机立断,占了河东之地,”崔迁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有不少好事之徒,说他是什么佛陀转世、仙人转世!但其人为了一朝权柄,不惜勾结异族,自号定杨可汗,实乃败类!”
    “仙人转世?”陈错若有所思,“有机会,当会一会此人。”
    崔迁心中一动,便想要请教陈错的身份。
    但这时,在旁听着的崔炝忍不住道:“刘武周身边的能手不少,道长不可掉以轻心。”
    “无妨,我要见他,自然能见到他。”陈错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问:“你们之前说,太华山在北地吃了亏,是怎么回事?”
    崔迁与崔炝心中“咯噔”一声,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也心知是躲不过去的。
    于是,崔迁只能硬着头皮道:“听说是不久前,昆仑派来了一位大人物……”
    “昆仑来了人?是哪位?以崔家的势力,该是听到一些风声的吧?”陈错笑眯眯的问着,心里闪过几道身影。
    四十多年未见,不知他们眼下如何了,还有小妹……
    犹豫了一下,崔迁就道:“听说那位道号偕同子。”
    “偕同子?”陈错思索片刻,点头道:“这个名字,我有些印象。”
    .
    .
    与此同时。
    定襄城北,太玄道观。
    一身宽袖大袍的偕同子,看着面前的几位道人,笑道:“诸位,既然咱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那就差人去将向然师侄请过来吧。定襄遗迹,牵扯甚大,必须得是几宗共管,这几日,贫道几次试探,已然能够确定,以他太华山的底蕴和实力,那是把持不住的,若还强占着洞府入口,必然会弄巧成拙,徒增祸患!”
    .
    .
    另一边。
    太华山中,一个个身影匆忙而出。
    “折腾了几日,终于从洞天中出来了!”
    “必须第一时间将消息传于门中!”
    “扶摇再现,天下将变啊!”
    一道道传讯星光拔地而起,朝各门各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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