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初中的时候、高中的时候、大学的时候、后来那些相亲对象,类似的告白她听了许多次,甚至连施律本人,算起来也已经是第三次了。
    只有这一次她的心被动摇,擅自相信了告白者。
    可是她又说:“对不起,我好像不行。”
    施律似是又猜到她的反应,眼里闪过一丝寂寥,但依然温和地说:“我知道了。”
    他拉开被子让她躺下去,关掉灯往后退了一点自己也躺下。
    房间再一次陷入寂静,席觅微几分钟前还昏昏欲睡的大脑却思考没了困意。
    她躺在床的正中间闭着眼,泪水悄然滑入鬓间。
    她应该永远没有能力吧?没有能力跟谁真正地相爱、真正地交往、真正地结婚,直至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她早就知道她没有这种能力,所以答应施律这种过家家一样的协议婚姻,很认真也扮演妻子的角色,在了解施律的品行后很放心地让他亲近自己,在和他越来越亲密的接触中享受由肾上腺激素和多巴胺带来的快乐。
    她在一场点到为止的假婚姻里装作正常人并乐在其中,力图说服自己真的已经忘记了那个梦魇。
    起码在外人看来她是很幸福的,和老公恩爱和谐、如漆似胶。
    实际上,施律除了第一次回施家洗澡时逗过她一下便再也没有让她看到过什么不该看的,也从不在她沐浴时借机窥探,安安分分在她身旁躺了52天。
    他并非对她没有欲望,她好几次都感觉到了,拥吻接近半分钟他就会起反应,只是两人都睁着眼装看不见,谁也没有说破。
    她知道那欲望是正常的,如果两情相悦,那欲望也是美好的。
    偶尔梦魇时半夜醒来,她也知道她靠在谁怀里,是谁像哄孩子那样不断哄她别怕。
    他本可以站在云端,却俯身为她做了那么多,又恪守着诺言和约定不叫她为难,永远从容不迫、冷静自持,体贴地留给她需要的空间和私密领地。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不对这样的人产生好感。
    这种好感不是哪一刻突然出现,而是在点滴的相处中渐渐堆积,慢慢地她变得很信任他,看到他就会觉得很安心,很安全,在需要扮演爱他的妻子时心情也会很好。
    听到他亲口对她说喜欢,想要跟她交往,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在偷偷期待着。
    可是她走不到那里,那难堪而恐怖的记忆一定会重新冲出来撕破她,就算她占了他身边真正的位置,也依然只能跟他做假夫妻。
    她想继续演戏,不敢再往前。所以她出事没有找他帮忙,当他因她没有第一时间找他感到失落,认真地问她对他有没有好感时,她都很狡猾地躲开了。
    施律真的很会打直球,真的假的都打得很好,分寸感拿捏得很恰当,这样的人不容易跟伴侣产生矛盾和误会,她想。
    泪水不断涌出,鼻子也堵了,她小声地吸了一下,假装翻身想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一边床,却被人掰住了肩膀。
    “为什么哭了?”身后的男人逗她说,“明明是你甩了别人,席小姐。”
    “没有哭,有点受凉把鼻子堵了。”席觅微用了点力挣脱他,爬到床边打开灯拿了张纸巾背对着他擦脸。
    “要不要来我身边睡,”施律温声道,“你上次说很暖和。”
    席觅微突然笑了一声,带着鼻音说:“被人甩了你怎么还这么圣父心泛滥,不应该把空调再调低点让我冻死吗?”
    “或许爱情让人愚蠢,”施律难得开了个玩笑,“就算刚刚被甩也见不得喜欢的人哭鼻子。”
    席觅微夹着泪就把纸巾一丢,灯都没关就钻到他怀里去抱住了他。
    又哭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对不起。”
    施律板起脸:“对不起就完了?衣服要赔的。”
    席觅微眼睛都哭肿了,听了这话却又笑了出来,在他胸前蹭了蹭脸,说:“给你买新的,我有很多钱。”
    “你还欠我一块表,有很多钱的席小姐,”施律又说,“你欠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表已经订了货,要下个月才到,”席觅微仰头看他,“只欠你这件衣服了。”
    她眼眶和鼻头还泛着红,上睫毛上挂着很细的白色水珠,下睫毛湿得贴在下眼睑上,眼珠像洗过一样亮,身体也还不住地一颤一颤的。
    很像受了委屈又轻易被哄好的小孩子,和她原本大气而有些明艳的长相有些出入。
    像她小时候的样子。
    施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没有认出他来,还是真的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但他最后挑了个最紧要的问题:“说说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明明拒绝了他,却难过得好像被他拒绝了。
    席觅微咬了咬下唇,别过眼没说话。
    就在施律打算放弃的时候,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地传进他耳朵里:“我怕。”
    “怕什么?”
    席觅微又把头埋进他怀里,然后说:“我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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