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洪亮恨不得手动把?自己的外甥脑袋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糊!
    段氏出情种,却无一人?善终。
    段洪亮这些?年?卧薪尝胆,只为了这一个亲人?,却没料到最后关头,也要毁在一个狗屁的“情”字上!
    “她骗了好几?个守卫,带走了一个包袱,里面装着足够两?天的食物,还顺走了两?个涂满火油的火把?!”
    “她根本就是太子的人?,在狩猎之前假意回到你身边,实则是为了舍身打探我?们这边的虚实,如今你带她来?了这里,她又跑掉,你可知道接下来?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她不会。”谢玉弓浑身湿透,一身墨色长袍,如黑雾缭绕一般裹着他的周身。
    “她不会骗我?,她爱我?!”
    “你!”段洪亮被气得后脑勺疼。
    当?初他的那个蠢妹妹也是如此说?,结果呢?
    一家上百口的性命,填不平一个名为“爱”的深坑,她甚至连死,都死得那么不清不白,令人?作呕!
    段洪亮简直被谢玉弓这冥顽不灵的样子给气疯了。
    谢玉弓却道:“她自己走的,定?然?是有事要办,她不可能……”
    谢玉弓摇头断言,“她不可能窝藏太子!”
    “她是我?的人?,不是谢玉山的!”
    “我?去?找她,她应当?就在山中!”
    谢玉弓说?着便要冒着大?雨继续进山,可如今在段洪亮看?来?,大?势已去?,谢玉弓再去?山中,若是被安和帝的人?抓住,恐怕连跑也跑不了了。
    他们必须尽快撤离,一旦那女子带着他们驻扎在这里的消息回去?太子身边,太子的人?开始反扑,恐怕这数千人?都要葬送在此!
    而段洪亮绝不可能让谢玉弓回去?送死,因此在谢玉弓转身的时候,对着梼杌使了个眼神。
    梼杌连忙道:“恭王稍等,我?带几?个人?与你同去?,人?多好找——”
    梼杌走到谢玉弓身边,哥俩好一般圈住谢玉弓的肩背,而后猝不及防出手,击在了谢玉弓的后颈命门。
    谢玉弓反应过来?后目眦尽裂,可是人?到底是不堪重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被梼杌接住。
    段洪亮冷眸横扫了一眼,而后命令道:“传令众将,连夜拔营,化整为零撤出惠都,不得耽搁!”
    谢玉弓被段洪亮让人?捆住,亲自带在马上。
    这一片山林之中都是训练有素的卫兵,动作十分迅速,不消一个时辰,便已经彻底整装完毕。
    大?雨依旧不休不止,只等明日那妖女带人?“回来?”,面对的只能是被大?雨彻底平复了痕迹的山林罢了。
    段洪亮当?机立断带人?离开。
    而此时此刻的“妖女”本人?白榆终于寻到了那一处坠崖的山洞入口。
    她背着一个小包袱,在洞口周围巡视了一圈。
    而后她将手镯摘了下来?,用手在洞穴旁边扯出了一条“小路”,拉开了蚕刃,缠在了小路两?侧及膝高的蒿草上面。
    她口中还低低地哼着歌,不过都压在喉咙之中,被漫天雨幕和滚滚闷雷掩盖得无影无踪。
    做好了一切,白榆仰头看?了一眼晦暗的天幕,张口接了点雨水喝。
    而后走到了那处很难被分辨出来?的,用蒿草掩映的洞口处,一把?扯开了洞穴入口的蒿草。
    里面有一段很狭窄,只能供一人?通行?,白榆把?包裹放在了地上,就放在洞穴门口,一弯腰就钻进去?了——
    爬行?了一段,便开始开阔起来?。
    只不过白榆还未等站起身,就感觉到脖子贴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件。
    白榆在暗夜中走了半夜,眼睛已经能够很清晰地分辨出昏暗事物,这只是一截削尖的树枝罢了。
    白榆停顿住,头也不抬道:“太子殿下,我?来?救你。”
    那抵在她脖颈的树枝并没有拿走,白榆慢慢抬起头,看?向了洞穴内部的状况。
    很黑,但是勉强能够看?清。
    谢玉山狼藉不堪,身上有大?团大?团的血污,他的眸光很冷,像碎裂的冰层下面看?似平静,实则跌入其中会迅速让人?失去?力气的暗流。
    他怀中趴伏着一个人?,看?衣着正是白珏无疑。
    和剧情描述的一样,恐怕谢玉山身上的血迹,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白珏为了他挡了野狼后,被他抱着涂抹在身上的。
    白珏显然?已经神志不清,她双臂圈着谢玉山的脖颈,吊在他身上,一只手臂上包裹着白布,喉中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那白布应当?是从谢玉山的衣袍上扯下来?的。
    还真是一对落难鸳鸯。
    白榆跪在宽敞一些?的地方,看?着谢玉山,和他冰冷的眸光对视,半点不错。
    “我?是来?救你的,太子殿下。”白榆又重复了一遍。
    谢玉山这一夜遭遇了他半生不敢想象的危险,现如今看?似镇定?,实际上已经是一只惊弓之鸟。
    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白榆也没打算多费口舌哄骗他。
    只说?道:“你也该知道,你从惊马开始,就落入了一个局中。”
    “夺位从来?都是不死不休,而今你也该明白,你处于下风。”
    谢玉山不言不动,依旧抓着手中那一截看?似尖锐,实则和色厉内荏的他一样不堪一击的树枝。
    “我?直接告诉你吧,你要败了,太子殿下。”
    “你大?势已去?,想要再做太子,恐怕是不成了。”
    “谢玉弓给你精心设下的局一旦你一脚踩入,就没有后撤的可能,你们遭遇了野狼吧?想必弄得如此狼狈,被迫藏到这里,就是因为遭遇了袭击。”
    谢玉山眸中微闪,片刻后开口说?:“下雨了。”
    白榆微微笑了下,说?道:“是啊,下雨了,老天都在帮助太子殿下,猛兽的嗅觉会受雨水影响,想必太子殿下也猜到了是你身上的某种气息会吸引猛兽,所以……你才这么紧地抱住你怀里的这个傻女人?,好让她沾染了你的气息对吧?”
    白榆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谢玉山,谢玉山眉头极速地蹙了一下,很快又恢复。
    片刻后他竟然?低哑地笑了。
    声?音嘶哑又苍凉。
    他这一生唯一遇到的一个完完全全能看?穿他的人?,竟是谢玉弓的女人?。
    谢玉山抢夺她不成,那晚在暗处看?到了她在谢玉弓怀中安然?依赖的模样。
    她分明是真的喜欢谢玉弓的。
    为什?么?
    凭什?么?
    他差在哪里?
    “方法?是没错的太子殿下,你在身上涂满了血污,确实能混淆气味,你又这么紧密地抱着她,或许再有野狼追上来?,这个傻女人?就能做你的肉盾。”
    “这无可厚非。世上何人?不为己?更何况她还是心甘情愿的,否则她就算爱慕你爱慕到肝肠寸断,莫说?是被你拥抱,恐怕连你低头一顾都得不到。”
    白珏在谢玉山怀中轻哼了一声?,似乎因为两?个人?说?话而幽幽转醒。
    “这一处如此隐秘,明早上搜山的人?就会找到殿下了。”
    白榆说?:“原本该是这样的。”剧情里就是这样的。
    很显然?谢玉山也是这样认为。
    如果白珏侥幸不死,她日后会得谢玉山的另眼相待也是顺理成章。
    毕竟他人?性中的阴暗被他释放泄露的时刻,白珏是他的见证者。
    但是白榆的话锋陡然?一转道:“可是太子殿下……你大?概不知道,段洪亮来?了惠都。”
    “他带了五千精兵,此刻就在猎场外围驻扎。”
    谢玉山眼皮狠狠一抖。
    白榆说?:“这西山猎场你巡视得比我?清楚,你该知道,这里易攻难守,而皇帝偏巧在遭遇了袭击和火灾之后不回皇城去?躲着,觉得自己老当?益壮能征战沙场。”
    “现在禁卫军和城防营,包括护城卫都在围着你的好父皇警戒”,白榆说?,“能分出几?个人?来?冒雨找你?”
    “此刻在山中找你的,全都是段洪亮的人?。”
    “你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是敌方军旗。军旗一倒,山河倾覆日月颠倒近在眼前。”
    “况且段洪亮和安和帝的渊源不用我?说?,灭族之仇不一定?非要下圣旨,只要稍微透露出一点圣心所向,有的是化为蝇虫的大?臣,要替君王‘身先?士卒’。”
    “段氏一族为国尽忠,只因帝王所厌,便落得个举族皆败的下场。”
    “这仇堆积经年?,恐怕早就成了腐烂脓疮。”
    “段洪亮此番带来?惠都的是五千精兵,还是五千骑兵。”白榆说?,“我?亲眼看?着他们训练,方知何为震天动地势如山洪。”
    “禁卫军是勋贵之后,最厉害的武状元出身。”白榆淡淡道,“城防殿下应当?最清楚,就是一群混日子高门纨绔子。”
    “至于护城卫……护城卫倒是有几?个真把?式,只可惜惠都要守,此番抽调过来?的偏是所有士兵中最没能耐的。”
    “你觉得禁卫军和护城卫,再加上城防营联合在一起,能不能扛得住这镇南边境的五千骑兵?”
    “守将擅离边关视为造反!”谢玉山说?。
    白榆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
    “我?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啊……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天,手把?手演示给你看?,你还是连个皮毛都没有学到,真该多付我?一些?老师的束脩。”
    “权在手,不如兵在手,若段洪亮当?真突破了猎场,将安和帝斩杀,将护卫斩杀殆尽。最后还不是他们想怎么说?怎么说??”
    “说?千里护驾,就是千里护驾,说?皇帝召见,就是皇帝召见。”
    “到时候给你这个太子安一个造反谋逆的名头,他们来?清君侧谁又能反驳,谁又敢反驳?”
    “皇帝死了国不可无君,五千骑兵不多,但几?万镇南军在启南蓄势待发,你觉得段洪亮会顺应民心顺应礼制,扶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继位?”
    “你母族再强大?,那些?氏族的联盟也是都是飞蛾,趋权势之火而走。”
    “大?厦倾覆,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太子殿下应当?不用我?教吧?”
    白榆说?:“你这太子做了二十几?年?,做到狗肚子里去?了。”
    “今夜你已然?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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