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白榆猛地睁开眼睛,还以为又是什么不长眼的怪物?,来阻止她找蓝鲸。
    开始她睁开眼,双眼血红一片,连额角都绷起了细细的青筋。
    她摸到了手腕上的蚕刃,正欲将怪物?绞碎。
    却?听到了谢玉弓的声?音:“我不过一眼没看到,你这是……”
    扭曲的画面在伟岸的身形之中?恢复,缠缚到她身上正在蚕食她的污泥不甘心地尖叫着退下。
    天?空之中?的黑灰变为了纯黑色的夜幕,一轮如弯刀般雪亮的月弓,高悬天?际,劈开了真实与扭曲世界的壁垒。
    蓝鲸跃入人间,化?为了人形,伴着天?空之中?的玉弓投入她的胸怀。
    白榆的耳畔似乎传来的遥远的鲸鸣,是串联两个世界最锋利的长剑。
    最终化?为了一句急切的:“你到底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悍然钻入了她的耳畔。
    白榆浑身一抖,猝然醒神。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了满脸焦急抱着她快步走到不远处放下,仔细检查她全身的人。
    她就这么看着他,一错不错。
    她似乎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又觉得好像什么答案都不太重要了。
    她的蓝鲸,又回来了。
    谢玉弓回皇帝那里转了一圈,自告奋勇带人搜寻纵火犯和刺客,紧赶慢赶的从猎场边上做样子绕过来,却?收到了小鬼的信号。
    太子的人简直无孔不入,差点把他的王妃再次抢走!
    他气得七窍生?烟,凌乱的心跳是他懊悔和杀意狂涨的佐证。
    而白榆仰头靠在他一条手臂上,像一个眨眼之间跨越万水千山穿越两个世界的旅人。
    她累得精疲力尽,仿佛连指尖都抬不起半寸,连眨眼都变得那么艰难。
    可她舍不得闭眼。
    谢玉弓的眼睛里面沸腾愤怒,遮不住看向她时浓稠的情愫。
    真的有人在这样的世界里面,不在乎谎言的隔阂爱上这样的她。
    白榆想勾勾唇,想说两句好听的,好把眼前这个人紧紧地抓住,牢牢地锁定。
    可是她开口?,却?像是亲自撕扯开自己身上的经年脓疮的人,已经不愿意再一次捂住粉饰太平。
    她要彻底清创,剜去腐烂的血肉。
    她说:“九殿下……其?实那些谎言,也不是全部。”
    她说得那样平静,眼神是那么坚决,但是颤抖的却?是想要躲避的灵魂。
    谢玉弓见她说话,总算是狠狠松口?气,对着身后的人示意,他们很快带人继续去山里搜寻“纵火犯和刺客”做样子。
    “你是不是难受?脸白得和吊死鬼一样了。”
    谢玉弓从怀中?掏出了两瓶药,像个医术稀松二五眼的赤脚大夫,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该给自己的王妃喂“活血化?瘀”的,还是该给她喂“止血收敛伤口?”的药。
    这都是他随身带着的极品伤药,外面千金不可求。
    “你要么吃些药睡一觉?”谢玉弓的死士受伤后都是这么处理,包括他自己。
    “我这次亲自守着你。”他不过一眼没看到,人就这样了,他就是巡山也抱着她去!
    白榆却?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的神色看似恢复,却?隐隐透出些许阴郁疯狂:“我在你面前表现出的温柔体贴,倾慕和顺从,全都是装的。”
    谢玉弓心知自己的恭王妃,这怕是心癫发?作?。
    可他现在真的寻不来太医为她诊治,而且恭王妃的心癫之症也不能?被安和帝和太子他们知道。否则之前所有行为都会?被认为是失心疯的信口?胡言。
    谢玉弓只得赶快吹口?哨,让小鬼跑过来,再派他赶紧去城中?请擅长此症的杨老太爷。
    小鬼走后,谢玉弓说:“那就吃点止血收敛的?我手边也没别的,现在随行的太医都在皇帝那里,我让人把皇后的手烧糊了,不好弄过来。”
    杨老太医说心癫之症切忌大刺激,也最忌情绪大起大落,止血收敛的作?用是不是和镇定差不多?
    反正死士训练对战受伤后,只要血止住,人就镇定了。
    谢玉弓把止血收敛的伤药倒出来,递到了白榆嘴边:“吃吧,吃完睡一觉就好了。”
    白榆开口?,却?说:“连我的真正样子你都不知道,你又能?喜欢我什么?”
    她剔除所有的腐烂伤处,将一切暴露在谢玉弓面前。
    他们两个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上过频道,始终都在鸡同?鸭讲。
    可是诡异的是,却?又总是能?够在某些时候离奇地同?频共振。
    谢玉弓看着白榆发?狠的眼神,突然笑了笑。
    远处依旧是兵荒马乱的人群,谢玉弓逆着高悬黑夜的弯月,笑起来煞气四溢,正合了白榆的阴鸷病态。
    他问她:“那你真正是什么样?让我见识一下?”
    白榆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一个人能?伪装神情伪装言行举止,甚至也能?伪装眼神。
    但总有那么些时候,那些被掩盖在眸光底部的东西,会?泄露出来的。
    白榆不知道她偶然泄露出来的模样,就和她此时此刻露出尖牙利爪的样子一般无二。
    谢玉弓早就看过了。
    也从来都没觉得白榆是个什么恭顺柔弱温良恭俭让的闺秀。
    谁家的闺秀能?把所有人骗得四脚朝天?,谁家的闺秀连面都不露,就把整个朝堂搅得地覆天?翻?
    在谢玉弓心中?,他的恭王妃就是一头猛兽,还是食肉的那种。
    尽管猛兽偶尔会?表现得让他迷惑,比如她竟然“怕虫子”。
    可她此刻亮出尖牙利爪,想凭借这个吓走谢玉弓,也实在是好笑。
    谢玉弓也真的笑起来了。
    要是换一个女子,自己在这边倾心坦诚,看到谢玉弓这番像极了嘲讽和挤兑的模样,恐怕要气哭。
    什么阎罗王一样的男子,对女子真的半点没有细致温柔可言。
    可偏偏啊,又是偏偏。
    白榆偏偏不是那个需要谁温柔细致的类型。
    她要的是并肩而立,是携手平视,是同?进同?退,是……对方足够皮糙肉厚,耐操耐打?。
    她骤然“暴起”,拉扯住谢玉弓头顶飞落的墨色长发?,把人拉到了近前,一口?咬住了谢玉弓的侧颈。
    依靠药物?和亲情,伙同?名为“正常”的规则所压抑的一切,终于在这这一刻横跨两世决了堤,白榆真的疯了一般咬着谢玉弓。
    谢玉弓被咬得狠了,但也只是青筋略微鼓起片刻,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变过。
    经年腐烂的伤口?想要彻底痊愈,必定是需要彻底剔除烂肉,流出新?鲜的血液才行。
    白榆尝到了满口?新?鲜的血腥,怀中?的人也未曾有半点挣扎,只是微微偏头,纵容的意味十足。
    她微微松开嘴唇,眸光凌厉地看向谢玉弓。
    想证明她可不是什么温柔顺从的类型,他可别会?错了意,爱错了人。
    白榆一直在“求生?”可干的却?全是找死的事情。
    而依靠谎言去换取饮鸩止渴的关切,被揭穿后的自责和羞愧,其?实都是被包裹上“心理疾病”糖衣的自厌,自弃、自卑和自毁。
    但是这一刻,她行着疯狂之事,妄图用行为吓退谢玉弓。
    可抱紧他的双臂,却?是真的“求生?”。
    谢玉弓伸手摸了下侧颈的血痕,用手指碾开点在白榆的眉心,对上她的眼神后又笑了,嘲讽意味更浓道:“就这?”
    谢玉弓拍了下自己腰间,将一把挂在他腰间的刀柄,塞入白榆手中?。
    “你要不要再捅我一刀,好显示出你的凶恶?”
    “恭王妃,你就这点能?耐?”
    好像当初两人第一次亲近,结束后谢玉弓未曾餍足时,咬牙切齿地质问她时。
    白榆神色一怔。
    谢玉弓把始终攥着的两粒伤药给白榆不由分说塞嘴里。
    白榆闭上嘴,混着满嘴的血腥味,把那药干巴巴地咽进去了。
    伤口?的疗愈,有些时候,只需要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捂着不行,精心地被药物?覆盖也可能?感染。
    非得是粗暴地清创,再热辣辣地消毒,而后不理不管,暴露在空气之中?,或许就会?开始收敛愈合。
    愈合依靠的甚至不是那“赤脚大夫”药不对症地一通胡灌,而是正视自己,接纳自己,并允许自己不完美的事实。
    谎言一定要用谎言掩盖吗?
    谢玉弓告诉她不用。
    人一定要完美无缺,一定要美若天?仙,一定要表里如一,一定要温良可亲光辉伟正才会?被爱吗?
    原来根本不用。
    谢玉弓是白榆返航的锚,是狂风暴雨的夜色之中?依旧亮着的灯塔。
    但愿意返航的,是白榆自己。
    她抱住了谢玉弓的脖子,抬起头,在他被自己咬出的伤口?上舔了一下。
    而后她只觉得后颈一紧,彻底瘫软下去,彻底放任自己,沉入温热的深海。
    她被谢玉弓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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