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奶奶叹口气,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只能先离开了。
    祁煜去找祁肆礼,祁肆礼被唐雎喊了出来,他又折身去唐雎的会所,一进包厢,看见祁肆礼坐在沙发最里侧,捏着酒杯一口一口抿着。
    温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唐雎跟顾临不可能不知道,眼下找祁肆礼来喝酒也不敢多说一句温杳的事,祁煜进来时,祁肆礼喝的有点多了,搁下酒杯,正仰面躺在沙发靠背上。
    祁煜走过去,唐雎喊了一声祁大哥,祁煜点点头在祁肆礼身边坐下,“思思不会道歉,日报社官方发布的道歉声明没任何作用,网络舆论在压,连警方都出面了,股价一直在跌,爸被董事会喊去开会,开了一整天。”
    祁肆礼闭着眸,酒精折腾着他的胃,他眉头蹙了蹙,嗓音却很淡,“大哥,父亲会妥协。”
    祁煜看着祁肆礼,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说:“看着温杳是个柔软的女生,没想到主意这么大。”
    祁肆礼掀开眸看向祁煜,“看着大嫂为你生了一个小孩,以为她不会同意,没想到她会同意跟杳杳搅在一起。”
    祁煜:“……”
    唐雎在一边听着祁家两兄弟的唇枪舌战,默了默,看向顾临,耳语道:“二哥真的痴情,都这种地步了,还不允许人说一句温杳。”
    祁煜沉默片刻,拍了拍祁肆礼的肩膀,“你应该也不需要我的安慰,走了。”
    祁肆礼重新闭上眸,他说:“谢谢你,大哥,不过我目前还好,你更应该去劝劝爸,再执拗下去,集团的董事会会将爸投票出局。”
    第51章 哄你
    祁松年开了一整天的会, 那些比他岁数还大的老股东个个如吃人的老虎厉声指责他不顾集团利益,为一己私欲顽固到底,强调如果他再不出面控制下局面, 集团真的要考虑换一个董事长来管理集团。
    他坐车回祁家老宅,一路上将所有事情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不做集团董事, 没有任何能力再把嵇雪留在身边,如果继续坐集团董事, 就要舍弃嵇雪。
    “陈叔, 多绕一圈路再回。”祁松年坐在后排,眉眼昏沉看着街外繁华夜景。
    他想起第一次见嵇雪, 是他初任集团总裁, 在一个好友攒起的饭局上,碰见嵇雪跟朋友在隔壁包厢开生日趴,当时他喝多了酒出包厢透气顺便抽根烟。
    在走廊尽头烟抽了半根, 忽然听见一阵少女笑声,那笑声如精灵吟唱般悦耳,他扭头瞧, 一眼就瞧见被好友簇拥着出包厢的嵇雪。
    她长得漂亮, 是不同于现代审美的漂亮,她长得像是中世纪油画里的古典美人, 细细的眉多情的眼外加一张柔和的鹅蛋脸,她像是玩游戏输了,要找一个人表白, 当时她看见了他了, 但她不好意思,是被朋友簇拥着推了过来, 清了清嗓子,直接用那双多情的大眼看着他说喜欢他,可不可以要个微信号。
    她只是当做大冒险,可祁松年看着那双多情的眼,丢了魂失了魄。
    后续自然是没要微信号,她微红着脸道歉说不好意思在玩游戏,祁松年当然说没关系,后面去找酒店经理问名字,经理说是叫嵇雪,是温室珠宝家旗下的御用模特,才十九岁。
    祁松年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对女人感兴趣,他故意制造偶遇,却也就是第一次偶遇得知,嵇雪在跟温重华谈恋爱,并且谈了两年。
    少女心思稚嫩又是跟当时自己公司的总裁恋爱,自然满腔情丝都献给温重华,祁松年没有行动已经碰壁多次。
    他当时想不过一个女人,已经名草有主也没必要再去碰壁。
    祁松年自此放下嵇雪,直到五年后,再遇嵇雪,她已经二十四,古典美人的脸蛋仍旧绚烂夺目,唯独身上多了些少妇的韵味,那时她经常一个人去吃一家店,祁松年情不自禁多次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座位看着她用晚餐。
    这几年他没交过女友,自然也有生理需求,不过是每次都会想到嵇雪那张脸,便极其厌恶找女人,除了一次意外被人下药,跟冯箬睡了一觉,还留了一个种,但也只那一回。
    他又一次对嵇雪动了心,并且这一次祁松年的动心程度不会像上次那样可以轻轻放下,在第七次默默看她吃完晚餐,打算主动上前结交时,温重华来接嵇雪,她亲密依偎进温重华怀里喊老公。
    祁松年瞬间如遭雷击,原来她已经结婚多年。
    那天祁松年在饭店坐到打烊,回到家里,冯箬再一次带着祁煜上门,他只觉得心里一盏刚起的火被浇灭的干净,心灰意冷下娶了冯箬,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祁家太太的名分。
    跟冯箬结婚后,他一直没跟冯箬同床,直到冯箬再次用下三滥手段在他助理送来的咖啡里下了药,祁松年再次中招,冯箬有了祁肆礼。
    又一次遇见嵇雪,是在祁肆礼十六岁时,嵇雪当时出国旅游,她容貌依旧可不再如十九岁那年活泼,而是像一潭死水投进一颗石头都搅不起多少波纹。
    祁松年当时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过得不开心,他当时在出差,同一辆飞机上,他跟她隔一个过道,她低头专注看书时,祁松年会把目光从财经报上转移到嵇雪脸上。
    他当时就一个念头,她过得不开心的话,她便没必要再跟温重华继续生活下去,那是他第一次生出想强求的心思。
    可他没有行动。
    他怕吓到嵇雪,她这么多年一直盘旋在他心头,他不敢做任何唐突行为。
    飞机上,他没有跟她搭话。
    下了飞机,他跟助理打听温重华的私生活才得知,温重华从跟嵇雪结婚生下温杳后就小情人不断,嵇雪从一开始的欣喜失落失望到如今的麻木,可即便麻木,嵇雪还是没有选择跟温重华离婚。
    飞机落后,祁松年没有刻意打听嵇雪的旅游行程,即便他可以打听到。
    之后他开会考察,所有工作做完后,当地的合作伙伴请他喝一杯,到了酒吧,他喝到一半才看见嵇雪也在酒吧,但是她是一个人,明显喝多,身边坐了两个正对着嵇雪性骚扰的外国男人,祁松年怒气横生,径直过去,一拳揍了一个,把嵇雪抱了起来,离开了酒吧。
    他把嵇雪抱进酒店,留下工作伙伴善后,他单独为嵇雪开了一间房,他没打算趁人之危。
    但到了房间,醉酒的嵇雪却主动抱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喉结说想要玩一晚上,她语气落寞地说温重华有小情人,她也可以找别的男人。
    祁松年是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失控。
    那一年,他四十六岁,第一次碰到喜欢了长达二十三年的女人。
    一夜荒唐,嵇雪比他醒来的早,她不告而别。
    回了宁城,祁松年开始关注嵇雪的行动,得知她频频上医院挂妇产科,他知道她怀孕了,也知道她打算打掉。
    祁松年从那晚那之后第一次找到她,两人谈了一个下午,祁松年说服了嵇雪生下孩子,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时候嵇雪跟温重华之间再无感情,嵇雪出国养胎在国外产下祁思义,被他抱回了祁家,只说是私生子。
    之后几年,嵇雪再不愿意见他,祁松年没有强迫过她任何一次,即便他想她想到要发疯。
    直到祁思义六岁,外出去舒城散心的嵇雪要回宁城给温杳过生日,飞机意外出事,而同样舒城的祁松年得知嵇雪没有登机,那一瞬间,久居高位的掌控习惯让他再一次生出强求的念头。
    这一次他照做了。
    这一年他已经五十三岁,半截身子入土,又有能力做到万无一失,想要了三十年的人近在咫尺,再不放手一搏,他这辈子就要过去了。
    如今事态闹大,无论选哪一条路,祁松年都不会再拥有嵇雪。
    “好了,回老宅吧。”祁松年闭上眼,嗓音前所未有的疲惫。
    祁肆礼喝完酒回了老宅,已近深夜,他打算直接回房间休息,才走到前院正厅,被祁松年叫住,“肆礼,过来陪爸爸喝一杯。”
    祁肆礼脚步顿住,两秒后,他步伐微转,走向前院的偏厅。
    进去后,才发现祁煜也在里面。
    偏厅的圆桌上摆了热菜,又放了三瓶茅台。祁肆礼走过去坐下,祁松年坐在主位上,只穿一件衬衣,他捏着酒杯抿了口酒,轻笑了一声,“说起来,咱们父子三个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吃菜,倒是难得,肆礼我以为你会再不肯喊我一声爸。”  祁肆礼捏着白瓷酒杯,仰头抿了一口,不太清明的眸底浮起一抹苦笑,“事实已经摆在那里,喊跟不喊有什么区别。”
    祁松年大笑一声,“说起来,这事着实是我对不住你,让你跟杳杳相爱却不能相守,不过没关系,杳杳那孩子心善,总会接纳你的。”
    祁肆礼黑眸沉沉地看着祁松年,“您是打算放了嵇伯母吗?”
    祁松年仰头又抿了一口酒,“不提这个,肆礼,今天主要是咱们父子三个说说心里话。”
    祁肆礼不再说话。
    祁松年又看向祁煜,“思思那孩子心里估计还委屈着,你别训斥她,发报的事做了就做了,爸不怪她。”
    祁煜面容严肃,没有喝酒,他说:“没有训斥她,您放心。”
    祁松年又仰头喝了一杯,慨叹了一句,“说起来,你们两个肆礼更爱我一点,阿煜你更爱你妈多一点,至于思义,他不能说是爱我,只能说是特别崇拜我。”
    祁肆礼看祁松年一杯一杯地白酒下肚,他伸手挡了下,“爸,您喝太多了。”
    祁松年听话地搁下酒杯,颤颤巍巍起身,“行吧,今天的话就说到这里吧,你跟阿煜回房的回房,回家的回家吧,我去看看你们奶奶,这几天她因为我的事睡不太好。”
    祁肆礼看着祁松年的身影消失在偏厅门口,他靠着椅背,揉了揉额头。
    祁煜起了身,看向祁肆礼道:“最多明天爸就会把温杳母亲放回来,你跟温家小姐就当是好事多磨,不要多想,我回去了,思思还在家里。”
    祁肆礼嗓音不明“嗯”了声,“路上小心。”
    祁松年去祁奶奶卧室里呆了半个小时,祁奶奶一直劝他早点认识到错误把嵇雪放回来,也别让肆礼那孩子难做。
    只有在母亲面前,祁松年才能放下一身担子,坐在祁奶奶屋里的太师椅上,红了眼圈,他嗓音浑浊又落寞,“妈,放了嵇雪,她再也不会看我一眼,我这三十多年,我就只想要这么一个人。”
    祁奶奶叹口气,跟着红了眼圈。
    祁松年没有再多说,起身上前一步抱住祁奶奶,说:“肆礼跟阿煜都是好孩子,思义长大也是好孩子,必不会像我这么执拗,也不会像我这么让您为难。”
    祁肆礼在偏厅独自坐了好一会,看着桌上半瓶茅台出神,他听见从后院走来的脚步声,才醒过神,揉揉发疼的额头起了身往外走。
    走到前院和后院之间连接的长廊,看见祁松年往祁家老宅外走。
    他西装革履,不再是那一件磋磨出折痕的衬衣,西装裤脚熨帖平整,连发型都好好打理过,一丝不苟到像是要去集团上班。
    祁肆礼收回目光继续往后院走。
    走回卧室,松开一颗衬衣纽扣,进了浴室,花洒水倾斜而下,落在地板上噼里啪啦时,祁肆礼醉酒昏沉的脑子突然清明。
    祁肆礼沉了面色,开了冷水匆匆泼了把脸清醒了下,喊了家里阿姨开车。
    他坐上车,面色极沉给祁松年的司机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通。
    祁肆礼在他开口前说道:“陈叔,不要喊我名字,你现在只用仔细听着,我爸准备自杀,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的电话,你把我爸要你开车去的目的地发给我。”
    陈叔倒吸一口气,不敢吱声。
    祁松年喝了酒闭眸在后座休息,没听见陈叔接电话。
    等到红绿灯路口,陈叔停下来,看了眼后视镜,用左手单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祁肆礼。
    *
    嵇雪如今在宁城,那天之后,祁松年派专机将她送来了宁城,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区哪个楼盘,只知道自己还是如在舒城一样待在一座空旷又美丽的别墅里。
    祁松年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什么话也不说,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嵇雪如往常一样,拿着本书靠着靠枕专注在读,不管祁松年要做什么。
    她生的宛如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即便四十多,但皮肤紧绷白皙,一颦一笑丝毫没有岁月侵蚀的影子。
    这么坐着看书,巨大落地窗倾斜进来银白色的月光,那月光淡淡笼罩在她身上,她恬静地像是一幅油墨画。
    好一会,祁松年说,“外面保镖已经撤走了,只有一个负责保护你的保镖,这里有一部可以联系上温杳的手机,大门也没有锁,陈叔的车在外面,你可以选择坐他的车去任何一个地方。”
    他大手摁着一部手机在茶几上推到嵇雪面前。
    嵇雪愣了愣,看向祁松年,眸中浮起一点迷茫,她不知道祁松年是要做什么。
    祁松年说:“嵇雪,我放你走,这三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没有后悔过。”
    嵇雪搁下书,没有说话,她把脚放下沙发,赤着脚拿起手机,看了眼祁松年,开始往外走。
    祁松年后背陷在沙发里,他目光眷恋地看着嵇雪仍旧纤瘦的高挑身影,他说:“记得穿鞋,外面很凉。”
    嵇雪这才“嗯”了一声。
    她推开大门,外面果然只有一个保镖,她走出去,那保镖隔着两步的距离保护着她。
    嵇雪知道祁松年是真的放她走了,保镖也不是为了得知她的下落,而是她被软禁三年,与外面生活有些脱轨,他怕她独自一人走出去会被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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