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海:“……”
    他迅速地偷瞥了一眼宋冥。
    在确认宋冥没受这个玩笑影响, 也没在心里给他扣分后,齐昭海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瞪了戏精法医一眼。
    笑话,在意的人面前,他当然要保持形象。
    “别那么严肃嘛。”法医乐了:“我的心其实很好修补的,只需一顿热气腾腾的夜宵,就能给它补得完完整整,漂漂亮亮。”
    齐昭海短促地“呵”了一声。
    他就知道,这小子费尽心机,在意的就只有那份夜宵。
    看来这顿夜宵,是非请不可了。齐昭海当即点开外卖界面,选店、点菜、下单一气呵成。
    接单的商家和外卖小哥也很尽职尽责,大晚上的,愣是在一个小时之内,紧赶慢赶地把几十份外卖全部送来了这个拆迁工地,现场人人有份。
    众所周知,人类是不能像陀螺一样连轴转24小时的。
    因而,在诸多香气四溢的美食面前,所有人都作出了出奇一致的选择——暂且停下手上的活,先休息休息,一切等填饱肚子再说。
    法医端起碗,稀里呼噜嗦了一大口粉。
    还没咽下去呢,他就猴急地鼓着腮帮子评价:“嘶,我怎么觉得这家店味道退步了。该不会是换厨子了吧?我总觉着,他们家的酸辣粉以前好像更好吃,现在这个辣不够劲儿了。”
    齐昭海笑:“少点要求吧你。大半夜这个点,人家都快关店了,还能给你做饭,你就知足吧。”
    “我只是觉得这里面多搁点芝麻和小米辣,可能会更香。”法医评头论足,活像个美食家。
    “也可能不会。”
    齐昭海忍不住损他:
    “人家可是专业的厨师,跟你这分分钟能炸厨房的三脚猫功夫比起来,靠谱多了。要加什么,他比你更清楚。”
    那法医自讨没趣,目光渐渐往外飘。
    飘到一半,却被人为阻断。
    “你眼睛看哪儿呢?”齐昭海往外挪了挪身子,故意遮挡在法医看向宋冥的视线。
    那满得要溢出来的保护欲,让法医险些产生一种错觉,如果他再多盯着宋冥看久一点,同时胆敢在目光里掺杂上一些不怀好意的话,齐昭海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眼珠子挖下来。
    也可能,那不是错觉。
    就算是忠犬,为了护主也会咬断敌人的脖子。
    “天地可鉴,我真没别的想法。”法医可耻地怂了,他举起双手投降:“我只是觉得,看她的样子好像……很孤独。”
    “孤独?”齐昭海被这两个字戳中了。
    孤独,冷僻,不合时宜。
    这是一直以来,宋冥留给大多数人的印象。包括齐昭海。
    特别是现在,当外卖的烟火气在冬夜里凝成白雾,裹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气,聚拢在三五围坐的人群上空时,宋冥却孤身一人坐在远处的风口。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与热闹氛围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形单影只,游离于人群之外。
    简尧人缘最好,在哪里都能吃得开,此刻大抵已成为人群的中心。石延也端着自己那份外卖,找樊甜恬凑一起去了。在场的人里,宋冥只认识他们几个,但不知不觉间……
    宋冥就成了被剩下的那个。
    她作出独自一人的选择很正常,因为她根本融不进人群。
    那不是属于她的圈子。
    “都怪我,”齐昭海按着额角,懊恼不已:“我早该想到的。”
    要不是他的疏漏,宋冥也不会落单。
    冬夜的风伤人,无人的角落更是寒风侵肌。齐昭海二话不说,抛下旁边的法医,边走边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过去把外衣披在宋冥身上:“现在天冷,不多加件衣服,等下忙完回去要感冒。”
    赶在宋冥询问前,他忙先解释,只怕宋冥不接受这份好意。
    借着披衣时的低头——
    齐昭海看见,宋冥碗里是一贯的清汤寡水。
    一把细面,碗里清得能见底的面汤,以及老板为了好看,撒在最上面的几点葱花。这样一碗比阳春面还寡淡的面,就是宋冥今晚夜宵的全部。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生命体征维持餐。
    所谓生命体征维持餐,用人话解释一下,就是毫无美味可言,作用仅限于凭借一定营养价值,维持人类基本生存需求的饭菜。然而,宋冥与其他人的差异在于,别人吃这样的餐,是迫不得已,宋冥却是主动选择。
    “学姐,你怎么喜欢吃这种啊?”齐昭海啧啧称奇:“当时你坚持要点这种阳春面的时候,我都以为我听错了。”
    “最先看到这个,就点了。”
    宋冥坦言:“我不太在意饮食,没有偏好的食材,酸甜咸淡也都无所谓。”
    仿佛舌根麻木,味觉失灵。
    没有明确的喜好厌恶,也失去了强烈的喜怒哀乐。
    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样的生活简直了无生趣,而宋冥恍若不觉。她机械性地吞咽下这些面条,而后用纸巾擦净嘴角,每个动作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被风扬起的乌黑发丝,掠过宋冥唇边。气温在风声高啸里,逐渐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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