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样一个夜幕里的僻静之处,成了燕六为赵樱泓吹奏箫曲的好去处。
    池畔的亭台之中,赵樱泓裹着厚厚的裘氅,静静注视着远处的那个身影。燕六站在亭外,背对着她,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她只能模糊地看到燕六的轮廓。
    她挪开了面具,举着箫管悠然吹奏,衣袂随风缓缓拂动,箫声阵阵传入耳中,偶似呜咽,但大多时候都疏阔旷达,清朗如月。
    赵樱泓很想看看她的模样,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燕六比她的反应快太多了,她哪怕现在起身走过去,都会惊动她。
    她想要让燕六主动摘下面具,向自己表明身份,而不愿违背她的意愿去强行查明她的身份。但这个愿望究竟该如何达成,她毫无头绪。燕六似是无欲无求一般,她真不知到底该拿她如何是好。
    一曲尚未奏完,燕六忽而停了箫声。她立在风中静听着什么,随即将箫管别入腰间,戴好了面具,迅速返身回来。
    赵樱泓惊诧起身,望着燕六赶到她近前。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因为除了风声她甚么也没听到。
    三娘,我们得立刻走,有人来了。
    说着便拉住赵樱泓的手,带着她往来时的地方跑。她们是走院墙翻进来的,这里的院墙并不很高,燕六能带着赵樱泓慢慢翻过来。但此时情况紧急,她必须加快速度,于是对赵樱泓道。
    你到我背上来,我带着你走。
    一面说着,已然将赵樱泓迅速背起。赵樱泓刚伏到她背上,忽而一阵迅猛的力道带着她前冲,她没抓稳,差点从燕六背上翻下来。幸而被燕六反手托住后背,才稳住身形,连忙收紧手臂牢牢勾住她脖颈。@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此间,忽闻身后有人在喊:谁!谁在哪儿?!
    赵樱泓心中一紧,实在佩服燕六的听觉之敏感。
    燕六背着她快速跑了一段路,眼见着到了院墙附近,又将她双腿往自己腰上缠,道:抱紧了,一会儿我没法空出手护你。
    说话间已然松了手,发力往不远处的墙面奔去。赵樱泓吓得收紧手脚死死缠住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眼。下一刻只觉得耳畔风声烈烈,她突然腾云驾雾,身子在半空之中旋转翻腾,紧接着倏然坠地。
    待她睁眼,已然来到了院外。
    燕六一刻不停地背着她往南侧跑,因为燕六的马就拴在西南侧汴河边的柳树下。赵樱泓回头去看,视线抖动之中,她并不能看清身后是否有人,想来以燕六身手之敏捷,身后的人恐怕和很难追上她们。
    方才燕六到底是怎么翻过院墙的,她有些后悔自己闭了眼,没看清楚。
    燕六迅速带她上马,紧接着策马飞驰,约莫向西南跑出去一二里地,才收束马缰,放缓马速。赵樱泓惊魂未定,不由问道:
    我们安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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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并未追来,方才应当是建龙观的人听到箫声赶过来查看了,我们今夜还是太冒险了。
    赵樱泓想要听箫,其实最保险的是去人迹罕至的郊外。但跑得太远,来回折腾,反倒不好,燕六盯着地图思索再三才选定了建龙观的这处池畔。但因着比较仓促,她事先侦查可能并未完全勘明池畔的状况。
    三娘,往后咱们最好谨慎外出,若是真被人发现可就不妙了。燕六劝道。
    嗯,我明白的。这一回,赵樱泓想要追寻刺激的心思被完全压倒,惊悸占据了上风。她身份贵重,又是已婚公主,实在不能让人发现夜间与燕六私会外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的二人并不知晓,当她们打马路过右手侧的一处府邸时,这府邸的少主人正和他的损友密谈,交谈的内容正是关于她们。
    蔡府,恰恰位于建龙观西南侧,不过一街之隔。蔡香亭房内,此时蔡香亭看着眼前的画像陷入震惊,一旁的孙绍东道:
    崇鹤(蔡香亭字),你知道我认人的本领可是一流的,再加上开封府最好的画师来画,这五官神韵全出来了,我敢保证与我所见相差无几。这女子一脸贵气,可绝非是民间凡女,你熟悉京中的诸多贵女,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太眼熟了我不敢说。蔡香亭眸光闪烁,面色发白,手指打颤,浑身都不自主地绷紧。
    她是谁?为甚么不敢说?孙绍东对他的反应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她是蔡香亭面上神色古怪至极,似是害怕、又压抑着兴奋,他压低声音凑到孙绍东耳畔,悄声道,先帝第三女,刚刚大婚的曹国长公主。
    孙绍东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霎时僵在原地。半晌,他结舌问道:
    你确定?
    我不确定,但这画让我第一眼就想到了她,我感觉多半差不离。蔡香亭道,不行,咱们得确认一下,不能冒然行事。
    那该怎么办?
    守株待兔,我们找几个人埋伏在曹国长公主府附近,看看夜里是否有人会潜入她府中,燕六娘必然是偷溜进去的,不可能走正门。蔡香亭道。
    孙绍东眼珠子一转,拍了下桌子道:就这么办!老弟,若真是曹国长公主,你可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风浪吗?这机会凶险无比,但若是利用妥当,你我不仅能翻身,更能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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