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秦缪收藏的当年开封府绘制的画像,但那画像秦缪不外借,这张是我凭着记忆画下来的,差不离,就长这样。
    看上去很是傲骨嶙峋,有种凌厉的美感。韩嘉彦形容自己的感受。
    浮云子笑道:英雄所见略同。虽然这秦缪藏着掖着,不肯告知我们到底当年是哪位朝廷重臣委托楚秀馆出手修复岚蝶儿的容貌的,但我猜也能猜出来,就是文彦博。否则没法解释他为何会在那前后买下了念佛桥边的宅院,举家搬了过来。也不能解释一个不信佛不信道的儒门之家,为何会一直布施当年的目击者元达和尚。
    韩嘉彦蹙眉,疑惑道:可文彦博为什么要请楚秀馆修复岚蝶儿的容貌?还要一直布施元达和尚?
    蹊跷就蹊跷在这里,接下来太难查了,要么就找文彦博问清楚,要么就往开封府架阁库看卷宗,搞清楚岚蝶儿在嫁给商人之前,到底接触到了甚么人甚么事,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些内容,当年开封府应当是查过的,十五年过去了,我们现在恐怕很难再查清楚了。总之就这两条路。楚秀馆或许知道什么,但这条路别想了,就凭我们的力量对付不了楚秀馆。
    怎么能找文彦博问清楚,这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还是先夜探开封府罢。韩嘉彦沉吟道。
    找文彦博问清楚,就要确保他会开口,而且说得是实话。
    如果以黑衣蒙面人的身份去夜探文彦博,逼问当年的事情,哪怕是性命相要挟,也不能保证他说实话。文彦博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多年,常青不倒,心机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即便是韩嘉彦也很难从他口里套出甚么话来。且他知道韩嘉彦是要从他这里得到某些消息,在此之前不会伤他性命,他就更是有恃无恐,不会说。
    而严刑拷打,以皮肉苦痛逼迫文彦博开口,且不论此举绝非韩嘉彦的行事风格,首先就行不通,文彦博已然如此年迈,拷打他若是失了分寸,恐怕他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若想让他开口,就必须要亮明身份,说明原委,才有可能使他开口相告。但这样一来,身为驸马的韩嘉彦一直在调查当年生母溺亡之案的事,就瞒不住了,必然会招致许多不必要的非议。而且,韩嘉彦很可能还会被文彦博拿住这个把柄,受他驱使。这是韩嘉彦绝不想要的。
    浮云子道:所以,到底甚么时候夜探开封府?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定时间啊。
    最近不行,最近七天我得为长公主针灸,夜里不得空。此事就定在十五日那一夜罢。
    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去做准备了。浮云子点头道,随即他又笑道,你好像和长公主处得不错嘛,前夜还一起与看社火。
    韩嘉彦苦笑了一下,道:甚么处得不错,我这个驸马到现在和公主都没见几面呢。燕六戴着面具,更是一面都没见着。长公主不过是好奇心强,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厌烦了。到时候我差不多也能把她医好了,燕六就能功成身退了。
    功成身退嘿,那你加把劲儿。浮云子意味深长地一笑。
    韩嘉彦瞪他: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嘿嘿,就是你得加把劲儿,不然没法功成身退。
    韩嘉彦真是一头雾水,怎么自己每次和他提起公主,他就总是这样言辞古怪,似讥讽又似藏了什么话不说清楚一般。
    但韩嘉彦今日没空和他辨析清楚,她匆匆收拾碗筷,随后准备沐浴更衣。因为知晓要上长公主的床榻针灸,她害怕自己的夜行服弄脏了被褥,因而还专门清洗了衣服,换上了一套备用的干净夜行服。
    你怎么这么爱干净?这夜行服你就穿两次就洗了?出汗了?待她沐浴更衣完毕,刚准备提着剑出门,就听坐在廊下嗑瓜子儿的浮云子笑问。
    韩嘉彦:她有些来火,反问道:我以前不爱干净吗?
    那倒不是,就是没这么爱干净。而且沐浴也太频繁了,大冬天的一天一次,多浪费柴火和水啊。光是我带过来的澡豆都被你用了一大半了,还得再添置。浮云子又道。
    不用你添置了,我自己下次带来就是。韩嘉彦气鼓鼓道。
    哎?怎么说着说着还气上了?
    师兄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总是这样刺挠我。韩嘉彦忍无可忍,总算把话挑明了。
    我没刺挠你啊?浮云子一脸无辜。
    你!韩嘉彦欲言又止,最后不理他,扭头离开。
    哎!你不骑马去吗?
    不要你管!韩嘉彦远远地丢下这句话,就听一阵衣袂迎风之声,迅速离去。
    哼,还能看出来我在刺挠你,还算有救。浮云子嗤笑一声,又往嘴里丢了颗瓜子。
    赵樱泓魂不守舍地在府中一整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书看不进去,练字下笔亦难静心,脑海中满是燕六的身影。
    她仿佛就在自己眼前,温柔细语,小心翼翼,她温暖的手臂有力地承托、拥抱自己,修长带茧的手心包裹着她的手,也裹住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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