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彦一时无言,待他自行落座才道:师兄轻功已入化境,行步无声,某已然很是警觉了。而且师兄没走正门罢
    嘿,你当江湖上没有比你师兄我轻功更厉害的人了?一山还比一山高啊。浮云子自沏了盏茶,一饮而尽,赞了句好茶!
    韩嘉彦已等得不耐烦,直切主题道:师兄约我今日在此等候,东西可是取到了?说话间眸光落在了他那褡裢包袱上。
    浮云子叹了一声,道:莫瞧了,没拿到。
    怎会如此?某可不信这民间还有甚么库房是师兄进不去的。韩嘉彦道。
    不是民间库房,是宫内府库。你师兄我除非立马练成飞天遁地之术,否则也是拿不到的。浮云子似是还没吃午食,饿得狠了,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饼子咬了一大口,含混道。
    怎会送到宫内府库去了?韩嘉彦锁眉问道。
    那画本好好的在扬州画院,怎知被米芾给要走了,米芾又与东坡交好,去年东坡上任杭州,途径扬州去见了米芾。恰好又让东坡看到了那幅画,于是米芾就赠与东坡,这画被东坡带去了杭州。十月时,各地官员纳贡,东坡就将这画作为贡品献了上去。我就晚了一步,没追上这幅画。估摸着,这会子这幅画正在宫中府库里存着呢。
    唉!韩嘉彦着恼地拍了一下茶案。
    你莫急,贡品没有那么快让宫中人看到,你专心应试,此后若有机会入府库,再寻那幅画罢。此事强求不得,你也莫要挂怀。道人三口两口吃下饼子,用茶水送了送,舒了口气道。
    可是我们也尚不知晓那画中有甚么玄机,师尊羽化时我俩都不在他身侧,他既然遗书中特意提到那幅残画,非要我等找到丢失的那一部分并毁掉,一定是有缘故的。韩嘉彦道。
    她所说的残画,是平渊道人遗物中最为奇特,也最为神秘之物。他非常在意这幅画丢失的部分,专门在遗书中提到。平渊道人手里的残画只留下一部分,但仍可以清晰判断这幅画是那幅世人皆知的名画《韩熙载夜宴图》,但并非是真迹,只是仿作。
    据平渊道人羽化前的遗言,画的主体部分被茶帮的人带去了江南,他在遗书中反复叮咛,要师兄妹两人一定找到这幅画的残余部分销毁。
    这便是师兄妹所知晓的一切。
    平渊道人羽化后,浮云子便下龙虎山,往江南寻觅残画。整整七年,直到今年才有了眉目,知晓这幅画在扬州画院。
    谁曾想,竟还是没能赶上,让这幅画辗转收入了宫中。
    不愧是海岳外史米元章,不愧是苏东坡苏大学士,我真是服了他们了!越想越是懊恼,韩嘉彦声线都拔高了。
    七年寻觅苦功就此白费,真是任她心绪如何深沉也抑制不住怒火。
    你着急有用吗?咱们现在总不能立刻就往大内闯罢,心不静、气不宁,则思绪不畅。你今晚回去后,小周天要循环一次,去一去燥气。浮云子淡淡捻须道。
    是韩嘉彦有些颓丧地应道。
    你去巴蜀寻那往来送信的漆器商人,可有眉目了?浮云子问道。
    未等韩嘉彦回答,忽而楼下御道之上传来了骚乱惊呼之声,随即马儿的嘶鸣声刺入耳中。
    她立刻往窗外望去,便瞧见一驾富丽堂皇的车舆前,拉车的御马受惊扬起前蹄,胡乱蹬踢。道旁滚落一颗蹴球,球身似是破了,内里填充的米糠漏了出来,撒在地上。那蹴鞠的小童不见了,对面建筑拐角处有一个身影快速闪过,韩嘉彦虽眼力超群,但太快了,她还是没看清。
    御道侧的禁军吓得不敢靠近,尝试用手中军棍压制马匹,可这反倒使马更为惊惧。马撒开四蹄,拉着车舆斜刺里往人群中横冲直撞,吓得人群四散奔逃,而马儿冲撞的前方不远处就是汴河!
    糟了!韩嘉彦当即从怀中取出银面戴上,脑后束绳一拉就紧。不及与浮云子说些甚么,她就从三楼窗口飞身而出。
    浮云子淡淡一笑,未有一丝惊色,只又添一盏茶,摇头笑着饮下,嘟囔了一句:
    小师妹结了茶钱没有?
    第六章 (投雷加更一)
    韩嘉彦从三楼牖窗飞身而出,双臂张开以控身躯平衡,双足并起舒展点出,轻盈落于一层探出的遮雨檐瓦之上,身子顺势下蹲卸力。随即飞速扭身弹起,向着马车疾驰的方向追出,足尖闪电般连续蹬踏,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响。
    下方满是胡乱奔走的惊惶百姓,而那驾失控的车舆就在她身前下方,遮雨檐长度有限,她很快便跑到尽头,随即飞身而出,人如猿猴在半空中腾跃而起。
    皇室车舆有着十分结实的华盖,而她大约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用双足狠狠踩踏华盖之人。结实的顶棚由坚硬的皮革制成,颇具弹力,她一踏上华盖就被弹起,随即又因马车正在向前急速飞驰而向后仰倒,眼看着就要从车侧滚落。
    她上半身翻倒,右足却勾住了华盖顶端的固索,没有掉下去。就是身子啪地打在了车厢侧壁之上,引发了车内女子和孩童的惊呼声。
    彼时那马已奔到桥墩近前,马儿虽然发疯,但也知道要避开障碍,可它身后拉着的车舆却会止不住前冲,届时会练车带马一起摔进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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