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瑶闻言,攥紧了拳头,脸色阴沉地说道:“御史大夫司马庆四子——司马欢。”
    沈灼灼熟背世家姻亲表,对世家的各种亲戚关系了如指掌,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知道不好弄了。
    司马欢,是谢秋莳大舅父的入室弟子,他的母亲,正是出身周家,是皇后的堂姐。
    从大舅那边算起,司马欢算是谢秋莳的师兄,从皇后那边算起来,司马欢是谢秋莳的表兄。
    关系没有周浩清那么近,但也不算太远,再往上算,司马庆的母亲乃是先帝的亲妹妹琼安长公主,司马庆是皇帝的表哥,司马欢是皇帝的表侄。
    这和上官清还不一样,明州上官家没落了,大部分姻亲资源都聚集在京城上官家,也就是上官文身旁,上官清一家和几个姻亲家族,走得不算太近,况且明州上官家残害百姓,铁证如山,不容辩驳,开脱不得。
    司马家的事太过模糊了,现在账本还没找到,找到也不过是一本谁都看不懂的书,那个携带密语解密书籍的人,可能正在司马欢扣着的两艘船上。
    扣两艘船听上去很严重,实际上也很严重,但司马欢是官宦子弟,世家出身,他不过是扣两艘船,能有多大的罪?即便他杀了人,他也能说是有罪犯意图反抗,他不得不杀了。
    他是县令,想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在他的地盘上,还不是信手捏来?
    “我就不信了,还谁都管不了他,他就能无法无天了!”沈灼灼气得手都在微微颤抖,现在司马欢不管不顾,她母亲和妹妹可都在船上呢!
    “我已经去信给太女殿下,请殿下派人去接阿娘与妹妹们,你放心,她们不会有事。不管如何,殿下的面子,司马欢总是要给的。”
    沈清瑶已经想到办法了,正如她们顾及司马欢和皇族的关系,司马欢也要顾及一下谢秋莳的态度,谢秋莳管他要人,他肯定要放。
    “那其他人呢?还有那个拿着密语书的人,难道就不管了?船上得有几百人吧?两艘船加起来,可是有上千人!他如果没找到自己想要的,是不是还要扣船?还要收钱,让七水堂的老百姓过得越来越苦?”
    沈灼灼想到后世震惊世界的河底藏尸,埋藏在淤泥之下的尸骸,她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些生命,死于他人的欲望,难道就无人为他们发声,无人给他们公道吗?
    “琼安长公主还活着,她是陛下唯一一个关系亲近的长辈了,陛下与她关系一向亲厚。司马御史是陛下的伴读,也是陛下的表兄,自小就跟在陛下身边,陛下之前大兴文教,在各地创立县学,他为陛下在外跑了十年,耗费了巨大的力气,功劳极大。”沈清瑶没说其他人,就说司马欢关系最近的两个人,对皇帝的影响。“他母亲司马夫人与皇后娘娘自幼长在一处,说是堂姐妹,其实关系比亲姐妹还要亲近,司马欢小时候常入宫,皇后娘娘待他如亲子,太女殿下与他,关系也很不错。”
    “啪!”
    沈灼灼越听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咔嚓一声,桌子散架了。
    七水堂的舆图落在破碎的桌子残骸上,变得皱皱巴巴,难以看清楚原本的模样。
    “可恨!可恨至极!”
    封建社会是这样,不光是封建社会,以后的现代社会,其实上层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姻亲关系,人情世故,能掩盖太多罪恶,都说法律无私,可掌管法律的是人,法理之外无外乎人情二字!
    “阿灼,别太生气了,没有用。”沈清瑶弯下腰,捡起舆图,抖落上头的木屑,“其实即使咱们有证据也没用,司马御史咱们肯定动不得,那到时候无论是谁受死,受天下人的指责,都不过是个替罪羊,又何必呢?”
    沈清瑶将舆图卷起来,捆好放在一旁,她低垂着头,长发散落在胸前。
    窗外的光无法照亮她的表情,使她整个人就像是陷入到阴影里。
    她轻启朱唇,声音冷得像是地底寒洞的回响。
    “我不会让阿娘和妹妹们白受委屈。”
    杀气像是爬行在阴暗之地的蛇,正吐着信子,盯着敌人。
    沈灼灼知道沈清瑶要做什么了。
    司马欢必须死!
    他以为自己背景深厚,就能无法无天?再背景深厚,那也不过是个人,只有一条命。
    杀人,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了。
    比找证据,光明正大地推翻司马家,要简单太多。
    “安安她,恐怕不会愿意……”
    “杀人而已,还需要殿下同意吗?”沈清瑶转过身,面上一派轻松的神色,她就像是在厨房里做糕点,说着揉面放油的话,再寻常不过。“阿灼放心,姐姐这些年来,不是白做事。殿下是太女,日后会登基为皇帝,我为殿下做着不得见光的事,总要留点儿心眼,以免殿下日后狡兔死走狗烹。”
    沈灼灼看着沈清瑶,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才是历史上那位修罗娘子,狠辣无情,对上看似忠诚,实则没有一丝真心。
    对沈清瑶来说,世上能让她放在心上的,只有母亲和妹妹们。
    沈灼灼上前一把拽住沈清瑶的手腕,打碎了沈清瑶周身阴狠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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