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笑。
    然后拿起相机,在吹透骨缝灰尘的大风里,将取景器对准在车里的女人。
    隔着那层融着日光的蓝膜,孔黎鸢的脸庞上淌满了晦涩而纯净的光影。
    她眼尾的笑像蓝调旋律那样蔓延,迷离而温存,然后就此被她定格。
    后来这张照片被来她新住所做客的阿亚赋予极为罗曼蒂克的注释——像一张电影海报,但又没那么像,因为这看上去是爱。
    其实付汀梨给孔黎鸢拍过很多照片,但好像每一次都不同,孔黎鸢总是能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她偏偏就是那么一个喜欢新鲜感的人。
    之后她将这张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新家的照片架上,在照片后面用粗粗的马克笔很直白地写下一句话:
    【我们的第一次堵车,在回家路上。】
    但照片上的孔黎鸢在笑,拍照的付汀梨无疑也是在笑。
    后来,照片架上的照片越来越多——第一次在上海走错路,第一次自驾去川藏然后付汀梨因为高原反应抱着氧气瓶吸氧,第一次去非洲徒步两个人灰头土脸得肤色黑了一个度,第一次骑小电驴在曼谷没完没了地闲散兜风,第一次看孔黎鸢很配合地打完一次完整的吊针,第一次看付汀梨的个人雕塑展……
    拍照的相机换了很多次,从她自己存钱买下的二手富士x100v,因为某次去到天台吹风而不小心掉落下去,到孔黎鸢在第二年给她买下的生日礼物x-t30ii……
    照片里全都是孔黎鸢,拍照的人全都是付汀梨。
    -
    是不是只要相爱的人在一起,连堵车搬家收拾行李这样的繁琐碎事,都会被记忆自动填成一场罗曼史?
    付汀梨相信答案毫无疑问。
    到新家之后,她们两个人把所有行李一股脑地搬到二十三楼,然后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只收拾了一张床。
    然后就很干脆很随意地拥在一起,睡了个迟来的懒觉,或者是不太安分的午觉。
    反正没有人在意时间的流逝。
    醒过来之后,阳光透过一层浅色窗帘,很大胆地淌落到她们背上。
    公寓空白得像家徒四壁。
    她随意罩一件旧t恤,腿搭在孔黎鸢的腿上,皮肤贴着,空调开得有些凉,各自皮温却又温热,很平凡很崭新的一个白昼。
    孔黎鸢还没有醒,t恤领口扯得很大,像一场泄露的浓情。但她没有觉察到危险,只是睡得很安静,睫毛盖住微微泛红的眼睑。
    大概是在睡眠里也感受到她的动静,这个女人很没有意识地刮了刮她的腰际。
    这一刻付汀梨已经觉得这是她们的家。
    这个家在傍晚时分被填得足够满,被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孔黎鸢做的肉片莴苣和酱香鸡蛋,付汀梨撸起袖子觉得自己能很利索地炒出来,结果炒了一半就被浓烟从厨房呛出来的虎皮青椒——都是几个很简单的家常菜,替她开了新买的锅。
    加上一锅从萨利哈那里学来的煮奶茶,是孔黎鸢做来替她温居。@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对孔黎鸢竟然会做饭这件事,付汀梨展示了自己应该需要展示的震惊,“你一个飞来飞去到处忙的女明星,竟然会做饭?”
    “很奇怪吗?”孔黎鸢接纳了她的意外,垂眼将围裙摘下来,“在国外读书,总归是要学一点的,吃不惯白人饭。”
    然后又抬眼望住她,“但你好像很喜欢吃汉堡?”
    “喜欢。”付汀梨没否认。
    她和孔黎鸢经历了五年前轰轰烈烈的三天、北疆漂亮缱绻的三天、上个月痛苦而甜蜜的三天……
    直到此时此刻,她们才彻底开始贴向占据彼此大半部分的生活边角料。
    这种感觉同样让她觉得新奇。
    “但我不太挑食。”付汀梨很有自信地说,“而你不喜欢鸡肉。”
    “你不喜欢内脏。”孔黎鸢堵她的话堵得很快。
    “你不吃血。”付汀梨绞尽脑汁。
    “嗯,我不吃血只吸血。”孔黎鸢开的玩笑很冷。
    “香菜呢?”
    “不吃,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付汀梨微皱鼻尖,“好吧,我不能接受。”
    孔黎鸢说,“那以后吃饭都不放香菜。”@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这句话里明明没有“我们”,但付汀梨却只听得到我们。
    “你很不喜欢吃生的食物。”付汀梨这个结论很笃定。
    孔黎鸢思考了一会,“好像是。”
    然后又笑,“其实你很爱吃潮软一点的膨化食品。”
    “是吗?”付汀梨有些意外,因为她自己都没发觉这点。
    而孔黎鸢却笑出了声,笑声浓烈而肆意。等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极为浅淡的叹息,
    “付汀梨你是真的很好骗。”
    付汀梨没有因为孔黎鸢的欺骗而恼,反而尽力去回忆自己和孔黎鸢所有分享食物的经历,想要扳回一成。
    但还没想到。
    就听到孔黎鸢笑,“其实是真的。”
    她抬眼去望,孔黎鸢却还是目光含笑地望着她,眼底有种专属于这个女人的细微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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