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倒,陆延反绑着他的手一顿,身前的人见状立刻推着他的肩膀防止他跌落。
    “齐月……”齐阳终于真真切切地晕了过去。
    等齐阳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夕阳时分,暖橙色的阳光斜射过大地打在他洁白的床帘上,透过他苍白的脸,齐阳能感受到外界的荒凉和自己内心的混乱。他知道自己为何会重新躺在医务室里,但不知道为何他会如此焦躁。运输机经常在他们这个二线基地兜兜转转,有时候送人来,有时候带人走,这里就像个路人中转的休息站,好的坏的都有能去的地方,只剩下一些不上不下的人和他的一颗不上不下的心。
    房间里的人听到动静,拉开窗帘,正是傅麒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看了眼躺在床上沉默不语的齐阳,照例还是给倒了杯温水:“来,喝口水。”
    齐阳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发现喉咙还是干涩得可怕,嘴唇的起皮又一次刺痛了他。但他咬了咬嘴唇,没有伸手去拿润唇膏的意思,转而拿了手机。信息框里只有范子墨和陆延的消息,林林总总发了很多条,特别是范子墨,几乎撑满了他整个屏幕。除此以外就连蒋柯和马尾女神都给自己发了讯息,简单的问候关心后都是一句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联系他们。齐阳对他们的担忧心领神会,但着实提不起干劲来回复。他已经从陆延和范子墨或是犹豫或是激动的字里行间真切听到齐月不见了的消息。
    想到这里齐阳都不觉有些好笑。
    这哪里是不见了,明明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他的直觉果然还是这么准,看到直升机就知道他要带走自己重要的人,他还傻不愣登地一大早就登门拜访,早知道是登门拜别,很多事情就应该用枪抵着他的脑门给问清楚了再说。现在他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了。齐月成了万千谜团中最大的那一个,也是最让自己失望的那一个。
    他沉默了许久,纸杯中的水逐渐放凉了,傅麒问他要不要给他换杯热的,齐阳只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马上走了。”
    “哦,这不行。”傅麒挠了挠头,“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乱动。那个叫蒋柯的学生给你扫了一下,你那个脑震荡啊,比昨天还严重。我群里给他发了消息,一会儿人就到了。”
    齐阳转了转脑袋,眩晕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我怎么都没这种感觉?”他突然想起早上老李和老季说了傅麒的哨兵技能是感知替换,便恍然大悟道,“您帮我处理了一下?”
    “不止,刚刚有专门处理内伤的学生给你颅内的血管和头骨做了加固,只要接下来两天不多动弹应该没事。”傅麒见小孩乖乖点头,不像是那种容易上头的人,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昨天还跟我说不能跑的,今天怎么就跑严重了?”
    齐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低着头说了句:“没怎么。”
    傅麒跟齐阳说到底也只是第二次见面,私人的事情总觉得也不方便问太多:“呃……总而言之你得注意着点,脑震荡这事儿除了静养也没啥别的办法。要是你还有不舒服,记得来找我做替换。”说着他看了眼手机道,“蒋柯他们已经在楼下了。”
    话音刚落,齐阳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两人的脚步声,想来是蒋柯和陆延正往这里赶。齐阳缓慢起身道了谢,才刚站稳,就听到陆延和蒋柯开门的声音。蒋柯看到齐阳就问:“怎么样,你脑子还行不?”
    着急管着急,这问话的方式属实有些太过心直口快。齐阳正待回答,却看到站在一旁的陆延那张欲言又止的脸。从刚才的信息中可以看出,陆延和范子墨都已经联系不上齐月了,他们应该能从齐阳的反应中推断出些细枝末节的消息,只是还不能确定。说实话,齐阳现在也还是不能确定的,但他赌,如果齐月知道自己晕倒进了医务室是不可能不过来看看的,哪怕真的不来看自己,也不可能至今没有消息。齐阳看着陆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知道,随后假装轻松地对蒋柯道:“没什么事了,不是都扫过了吗?”
    蒋柯想起上午的事还心有余悸,问齐阳:“你今天早上怎么……”
    话说到一半,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没到,齐阳就听到范子墨那着急忙慌的大嗓门:“齐阳!齐阳你怎么样了,齐阳!”
    这要是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自己是要挂了呢。范子墨冲到门口,看到站在房间里的众人,一下子调小了音量:“啊……齐、齐阳。”
    齐阳看着他跟陆延同款的欲言又止,眼神飘忽,叹了口气道:“我没事了。”
    一室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像是在交汇又像是在躲避,就这样安静了半晌,才听傅麒刻意地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们,准备回去吗?也不是赶你们走,主要是我想下班了。”
    第94章 告白?告别。
    于是一个病人就带着三个“家属”一起告退了,齐阳走出门的时候天色又暗了点。初冬的太阳下山早,再加上已经接近冬至,正是昼短夜长的日子。走廊的窗户有些漏风,齐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看着自己嘴里哈出的气体变白,又眼看着它消散在风里。太阳西沉,拖拽着世间万物的影子,似乎想要留住最后那几十分钟的白日。
    齐阳却心道,留不住的总是留不住。
    一行四人的步伐都很慢,像是在配合齐阳的身体。蒋柯只觉得现在安静得可怕,陆延也就算了,有范子墨的地方很少能安静到他能数得清每个人的脚步。蒋柯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陆延,神色凝重,于是他又转头看了眼另一边的范子墨,只见范子墨的下眼睑和鼻头都有些红,嘴巴被隐藏在高领外套里,看不清全貌,也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担心地流泪。他直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看着脚下的路问道:“我们……不该先去食堂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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