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林芳惊讶的视线,陆泓谦不自在的避开,低眉敛目,一本正经的提醒道:“这鱼刺多,你小心别卡到。”
    林芳深吸一口气,算了,还是?先?吃完再说?,低头默默加快了吃饭速度,胡乱扒拉几口,饭盒一盖也不打算在食堂洗了,拖着陆泓谦赶紧落荒而逃,还吃什么?吃,再不走真成动物园的猴子了。
    暗戳戳瞄着俩人?出了门,一众吃瓜群众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明明刚刚那俩人?守着分寸没丝毫逾越过密动作,甚至连根手指都没碰到,可众人?总感觉俩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气场,莫名觉得今日这饭都不太香了呢。
    出了食堂,东走西?绕,几乎绕着诺大的校园晃了半圈,陆泓谦才恋恋不舍的把人?送到宿舍楼下。
    进了宿舍,一直等林芳遇到第三波来八卦的同学,林芳才反应过来,感情今日陆泓谦今日是?宣誓主权来了。
    幼不幼稚,多大的人?了,还拐弯抹角的来这么?一出,就说?好好的怎么?突然一反往日又是?讲座,又是?食堂吃饭,这么?一来,连同学带老师,学校还有谁不知道,小心眼,简直小心眼极了,反应过来的林芳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第79章 龃龉
    近来林家的日子颇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芳前脚刚走,后脚林家有些年头的西厢房就拆了,鸟枪换炮, 低矮逼仄的土房子换成了两间高大宽敞的红砖大瓦房,鸡鸭全赶到了后院,整个前院奢侈的打了一院的水泥地,看着干净亮堂,下雨下雪去个厨房再也不用一踩一脚泥了。
    “嗨,享啥子清福,都是?几个孩子孝顺......”
    “还不是俩孩子一天天瞎操心, 还这不让干那?不让干,你说咱又不是?城里人,现在胳膊腿还能动能挣,哪能一天天闲在家里哟……”
    “会教啥孩子, 是?他们自己争气......”
    这都是?林家最近的常态了, 不管在外还是?逢人上门,现在林父林母出?门谁不夸一句林家的新房子,新院子, 林母听的可谓是?春风得意, 偏偏嘴上还要?似真?似假的抱怨。就连向来沉默内敛的林父都是?容光焕发,脚下生风, 逢人见面都多了几分?派头。
    谁让林家无论儿子还是?女儿, 一个比一个出?息,工作有排面,嫁娶也如?意。不说别的, 就说在村子里大部分?一大家子省吃俭用几年咬牙才能盖上三间砖瓦房的年头,谁家像林家那?样旧房子说拆就拆, 说盖就盖。
    那?么?大一水泥大院子,足足七八间的砖瓦房啊,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
    太阳西沉,晚霞满天,忙了一天的人们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林母约摸着林芳也该回宿舍了,戳戳点?点?,拨响了对方宿舍楼下的电话。
    “你二哥的喜帖下了,下月初六,你和泓谦记得早两天回来。”
    没有商量,理直气壮的命令通知,近来样样顺心?,自觉事事尽在掌控的林母颇有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思。
    林芳生生的被?气笑了,这当学校是?自家开的啊,想什么?时候请假就什么?时候请假。
    林芳捏着话筒,对着过?道?里偶尔路过?的同学笑笑,慢条斯理的重复道?:“这一来一回最少要?请七八天假,我这次请假了,期末不批假该怎么?说?”
    林家两兄妹的婚事中?间就没隔上一个月,念着长幼有序,当然是?林建党的婚事先办。
    “陆泓谦他也要?上班的,再说哪有闺女都不在,让未过?门的姑爷千里迢迢跑上门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林芳不愿意回来,连带着小女婿也不回,这怎么?行!
    林母满腔的喜悦让林芳的不识相浇的有些凉,可要?林母轻言放弃又有些不甘心?,怒火一冲,什么?告诫理智都忘了,往日的胡搅蛮缠又露了出?来。
    这不又开始摆起了亲娘架子,颇有些不依不饶道?:“你亲哥结婚你咋就不能请假?”
    “这是?正经事学校凭啥不给假?”
    “你是?不是?诚心?就不想回来,一个两个……”忿忿念中?,林母又想起了说是?训练,连电话都没接的小儿子。
    林芳把?话筒挪远了一点?,等林母霹雳扒拉发泄的差不多了,才慢慢悠悠的接话道?:“要?不您打电话和学校好?好?说说?”
    反正林母现在顶多也就窝里横横,正要?闹起来,旁边可多的是?人劝着呢。
    林母顿时噎住了,你听听,你听听,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凡事非要?跟人犟着来,好?好?的日子,无事都搅三分?,真?是?天生反骨,搅家精!
    生来就是?讨债的,林母恨得牙直痒痒,火气都不打一出?来。
    不等林母发作,林芳又轻轻浅浅的扔了个地雷,真?心?实意建议道?:“要?不还是?把?我婚期往后挪挪吧,挪到寒假,这样我明就可以去找学校请假了。”
    林芳巴不得改改日子呢,阴历腊月十二可正好?赶上期末正忙的时候,这来来回回的想也够自己忙活的了。
    林芳话音刚落,林母气成浆糊的脑袋突然间清醒了,回归的理智开始飙升,梗着脖子大声嚷嚷,显得严厉又心?虚,色厉内茬道?:“挪什么?挪?定好?的日子能随便改的吗?”
    所谓不知者无畏,最初对于林芳的婚事林母还有些不情不愿,还想端着岳母的身份拿拿乔。可等林慧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讲明了后,林母多的没懂,可最起码明白了一点?,陆家那?是?顶顶有本事的人家,就是?顾亲家都要?老老实实供着的。
    这样一来,林母就难免有些畏手畏脚了。转而就开始时不时三令五申的教育林芳,电话和不要?钱似的打过?来。
    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金龟婿呢,要?是?让林芳由着性子作没了,林母想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怕这死妮子由着性子胡来,还不忘扯着旧习俗的大旗色厉内茬警道?:“你师娘都说了,正月里结婚不吉利,不吉利,你这死孩子咋就会和人扛呢!”
    电话这头的林芳轻嗤了一声,不过?是?师娘递的台阶罢了,一日一日过?去,这临时的场面话居然还成了别人口中?的理所应当了。
    “你听到了没有,别给我装聋作哑不吭声,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不成?” 林母扯着嗓门重重告诫道?。
    “听到了,正月里结婚抬头红,不利子孙。” 林芳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
    “呸呸呸!咱家这边可没这个规矩!”林母赶紧对着空地呸了三下,气汹汹道?:“谁让你说这个了,一天到晚的嘴上没个把?门,净会气我!”
    这会子林母倒想起她那?大年初二出?门的亲亲大闺女了。
    “哪天气死我你才甘心?是?不是??”
    “我告诉你林芳,你别一天天觉得自己多读了两年书?就有多了不起,会读书?的人多了去了,就你这脾气,人泓谦能看上你那?是?你走了狗屎运,你再一天天的竟会胡说八道?,早晚好?好?的日子都让你作没了……”
    仗着母亲的身份,嘲讽数落,贬低打压,恨不得把?林芳数落的一无是?处,贬到尘埃里,好?让林芳因此而对这门而诚惶诚恐,伏低做小。
    林芳不置可否也没接茬,低垂的眼底带着丝嘲讽,林家对于这门婚事的态度转变的可真?快,从抵触不甘不愿到现在恨不得闺女赶紧倒贴上去。
    呵!
    自打这学期开学以来,林母的电话就没消停过?,关键电话打到宿舍楼下不接还不行,不然还得劳烦别人爬上爬下一趟趟的通知,看来林母是?最近太闲了。
    俩人不欢而散,林母气冲冲的挂了电话,转而一想,又摸摸索索掏出?一张纸,给陆泓谦打去了。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她这未来姑爷稀罕着她小闺女呢,不比她大女婿对慧慧差。
    稀罕好?啊,林母乐呵呵的想着,越稀罕越对她这个岳母差不了,没看到大女婿为了给慧慧做脸,三天两头的给家里大包小包送,还想着法子扒拉建党他们兄弟,林母心?里可有着一杆子秤,门清呢!
    往日敞亮的大嗓门都不自觉降了三层,对比着林芳的颐气指使,对着女婿那?简直是?春风细雨,亲切和蔼,一会儿关心?冷暖,一会儿问吃问喝……
    等林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了她的大女婿又给送来了一堆稀罕物。
    今趁着下班,顾永铮特意找货车跑了一趟,双开门大衣柜用料讲究,朱红的漆料,一扇柜门细细雕刻着花开富贵图案,一扇镶嵌着一面等高的穿衣镜,镜面靠着下方还绘着喜庆的缠枝花。
    林母小心?翼翼的上手摸了摸,一听这是?花了钱店里买的,心?底就开始疼得直抽抽,“哎呦,这得不少钱吧,花这个冤枉钱干啥哟,咱乡下人又不讲究这个……”
    按林母的想法,把?自家分?的树伐了,找村子里会做木工的匠人打上一套桌椅柜子,不就够好?的了,既省钱又省事。
    “小慧想着给二哥小妹他们,这不正好?一人一个。” 顾永铮难得眉梢眼角带着愉悦的笑意,要?不是?时机不对,他恨不得放上几挂鞭炮庆祝庆祝。
    两个柜子算什么?,现在林慧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他都得想办法给人摘了。
    林母也没在意女婿口中?的一人一个,不过?女婿孝顺,林母愈发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没错,高兴的红光满面,笑不拢口道?:“晚上在家里吃呗,待会儿让你嫂子多炒几个菜,正好?你们爷几个喝几盅!”
    “哎,听娘的,正好?我还给爹带了瓶好?酒。” 顾永铮也不推辞,这会子满肚子的喜悦憋着不能昭告天下,小小的喝上几盅倒正好?。
    院子一派祥和,林母开了柜子拿茶叶,看着厨房门口懒懒散散择菜的林大嫂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刺道?:“没看到家里来人了么?,也不知道?倒杯水,这么?大人了,咋一点?眼色都没有。”
    林大嫂脸皮一耷拉,默默翻了白眼,抱着菜盆气冲冲的进了厨房,憋着气一把?菜刀剁得虎虎生风,一刀一刀铛铛响,农家厚实的案板桌都震得咯吱咯吱响。
    林大嫂现在是?满肚子的怨气没法说,自打暑假过?后就没闲下来过?,地分?包到户后,是?不用像以前一样每日准时准点?下地挣工分?了,可按林大嫂想法这日子还不如?上工呢!
    地里的收成归自家了,每年还要?交公粮,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种了大半辈子的林父哪舍得松懈一点?,犁地,除草,施肥,浇水,抢收,在这个机械化并不普及全靠人力的年代?,林父林大哥几乎整日都泡在地里,就是?林大嫂也少有不下地的时候。
    而林母有个孝顺的好?儿子,好?闺女,别人多奉承两句,林母真?端起了老祖宗的款,万事不沾,只命令吩咐。
    林家的成年劳动力就那?么?多,少一个林母事情就多一份,到头来苦的就是?林大嫂。林大嫂满腹委屈,可委屈死了也只能忍着,谁让人家说出?去是?享着龙凤胎的清福呢。
    林大嫂要?下地,回来还要?见缝插针的忙着家务事,煮饭,洗衣,喂家畜,还要?帮着忙房子,忙家具,备聘礼,大大小小哪个是?轻省事,事赶事,林大嫂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团团转,没个松散日子。
    就这,林大嫂但凡哪点?不如?意了,林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挑刺。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对比林家其余孩子一个比一个好?的婚事,林母现在就觉得林大嫂的娘家有些不够看了。
    “娘,妹妹睡着了,我帮你烧火!” 七岁的浩浩抱颠颠的跑到厨房里给娘帮忙。
    “不用!” 林大嫂背着儿子抹了一把?眼泪,闷声闷气道?:“娘忙得过?来,去玩吧!”
    小孩子本就贪玩,再加上娘的劝说,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蹿回了院子,他还没见过?那?么?大的镜子呢。
    林大嫂听着儿子的欢笑声,心?疼的眼泪又出?来了,她儿子才才7岁啊,7岁的林建党在做什么?,她儿子现在又在做什么?,那?么?大点?的小人儿天天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拔草拾柴捡麦穗。
    城里没有房子是?她的错了,还是?她求着人下嫁了,辛苦的是?自己,委屈的是?自家,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挣得钱摸不着一分?,全交到公中?给人家娶媳妇去了。
    你说说,这算哪门子的道?理,这又不是?自己娶儿媳妇。
    小叔子上下嘴皮一碰说不能委屈了人姑娘,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啊呸!有本事自己凑啊!就是?县里娶媳妇又有几家是?能配齐的,难不成就她高贵些,仙女下凡啊!
    想起来近来林家又是?砍树做家具,又是?卖牲畜凑钱,林家家底都霍霍的差不多一干二净了。
    林大嫂气的火冒三丈,脸色都不对了,鼻翼伴着粗粗的喘息一张一合,满脸通红,额头的青筋都迸了出?来,一跳一跳,如?同随时都要?爆发的火山。
    都城的天气最近转凉,阴雨绵绵,寒气嗖嗖,天气不好?师娘舍不得人路上来回折腾,最近就让林芳一直住在宿舍了。
    天一黑,林芳自觉提了暖瓶去水房洗漱,刷牙洗脸,等收拾好?就能早早的爬回自己的上铺。
    不然若是?等林芳忙完差不多都很晚了,深更?半夜进进出?出?洗漱收拾,免不了总会打扰到别人。
    就着特意定做的折叠小桌,靠着软软的枕头,可以一晚上都舒舒服服的窝在上铺看书?、写字。
    宿舍橘色的灯光不甚明亮,昏昏暗暗,天天伏案写写画画,林芳担心?别近视了,就自己在床上悬了一个大大的老式铁皮手电筒增亮。
    时间晚点?,就垂下找师娘缝制的遮光床帘,四面严严实实的盖住,小小的上铺就自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既能挡住别人好?奇的探视,也能挡住刺眼的光线。
    散了发辫,林芳拿梳子细细的理着头发,养了几年的头发已垂至腰际,发丝柔软,倾盖如?瀑,柔顺的散了一肩头。
    对面床铺的方倩玲放了手里的书?本,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目光灼灼的盯着林芳那?一头黑如?鸦羽的长发,欲言又止。
    “有事说事?” 林芳忍了半天,迎着对方灼人的目光无奈道?。
    方倩玲一副西子捧心?状,哀哀切切道?:“你是?怎么?做到一天天熬夜早起,还能不掉头发的?”
    都说人人平等,屁,你看看同是?熬夜,怎么?一宿舍就她自己日渐秃顶,别人仍是?郁郁葱葱,平等个鬼啊,果然人比人气死个人。
    “活该,让你作,天天半夜不睡在那?做夜猫子!” 提起这个,刘咏雪就忍不住想吐槽。
    “你说说,你又没有正经事,明明白天大把?的时间,非要?半夜窝被?窝看小说,你头发不掉谁掉!”
    一宿舍谁不知道?方倩玲最宝贝她那?点?头发,偏偏她头发天生细软,发量又不多,最近也不知咋了,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头顶日渐稀少,宿舍打趣都快和系主任有的一比了。
    惹得方倩玲整日小心?翼翼,连头发都不敢多梳多洗一下,就怕扯掉更?多。
    方倩玲送了刘咏雪一个轻哼,转头仍眼巴巴的看着林芳。
    林芳抚额,这让她怎么?说,这可是?到了后世?依旧困扰全民的烦恼。
    对上对方可怜兮兮的目光,林芳仔细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看的各种养发护发小秘籍,斟酌道?:“要?不你先剪成短发好?好?养养,再重新分?个发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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