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羽的目光落在女孩子鬓发间,看到了自己送给她的那支并不怎么值钱的碧玉钗,他心底一软,柔声说:“你戴上了?”
    星落手指摸了摸那根冰凉的钗,婉声问他,眼中是星星一般光泽的期待:“好看吗?我觉得我小家子气,带这些配饰像是小孩子穿大人衣服。”
    “哪有,很好看。”林惊羽倒是真情实意地称赞,目光温柔,倒也不是敷衍,大江南北,他走了那么多地方,只有她是最好看得,“只是,不值几个钱。下回我给你买更好的。”
    星落并不介意:“没事啊,这就挺好的。我很喜欢。”
    这最后四个字林惊羽听得分明,心里也跟着飞快地跳了几下,原本只是想徐徐图之,玩弄一番,可还是被她的纯净吸引着。
    就像是一朵小小的雏菊,不过是开在街边为人赏玩,可他却起了一丝不应用的呵护之意。
    林惊羽缓了口气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儿多拿些东西去看望陈夫子。”
    “我知道,你也路上小心。”星落递给他茶盅,“喝口水再回去。”
    他低头一饮而尽,似乎也是星落喝过的地方,他笑着抬起手小心翼翼为她正了正稍稍歪斜的钗,这才跳出窗子离开了。
    第二日星落和嫂子一早去狱中探望陈月白。
    虽说关了一段时间,但是陈月白依旧是镇静凛然的模样,仿佛大风大浪都不甚在意,当真如青松一般。
    嫂子隔着栅栏欲语泪先流,星落在旁边安慰着,自己也红了眼圈。
    陈月白叹了口气,虽然受刑不算多,但是时间久了,肉体上也有一些苍凉衰败,好在精神上依旧自持,他握了握妻子的手宽慰说:“你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和星落送来的东西我都收着了,没什么委屈,再过些日子我就能回家了。”
    嫂子啜泣说:“可要到什么时候呢?”
    “淄州府大人会来审理,很快得。”他笑了笑对星落和妻子故作轻松说,“回去帮我把书房好好打理清扫,还有我那些书,回去我还得去学堂给孩子们上课。”
    “行了行了,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走吧。”牢头在旁边吆喝催促着。
    星落和嫂子没办法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到牢房门口,正看到林惊羽站在牢狱门边,他迎着两人的目光笑道:“说完了?陈夫子没什么事,二位放心。我送两位走一段。”
    嫂子见这年轻人和和气气,笑脸相迎,还一副斯文举止,心中的芥蒂也放下了不少,与之寒暄了几句,又切切拜托他照顾一下陈月白,林惊羽满口答应。
    一旁的星落只是垂首看着脚下的路,露出来的颈子白玉一般,林惊羽真想上去留下自己的咬痕。
    过了会儿,似乎也感觉到他的视线,女孩子蓦然望向他,林惊羽才将那副贪婪饥色的眼神掩饰,四目相对,林惊羽笑笑,星落更是不好意思。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 oo1 7 .c om
    走了一半,林惊羽对她使了个眼色,星落寻了个借口,让嫂子先回去,自己去河边摘几个杏子吃。嫂子不疑有他便先离开了。
    林惊羽送了嫂子走了一会儿也借口离开,去了河边,就见到女孩子够了几枚杏子笑着说:“林大哥,你要尝尝吗?不知道是酸是甜。”
    林惊羽倒是不太想尝她手中的杏子,他想尝得是眼前这姑娘的身子。不过,他还是笑吟吟地从她手里拿了一个,手指趁势在女孩子手腕处捻了几下,冰肌玉骨,滑腻如玉。
    她红着脸嗔怨了几句,但还是眼巴巴地等着他品尝杏子。他剥了皮,咬了一口,甜度尚可,只是还有一丝酸涩。
    星落见他皱了皱眉头,忍俊不禁:“还是酸对不对?那我不吃了。”
    林惊羽难得被她摆了一道,忍不住在她脸上拧了一把,这般亲密的举动让她瞬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连忙隔开几步,鼓了鼓嘴,低着头看着地面不言不语得。
    “咋了?”林惊羽明知故问。
    她睨他一眼,嗔道:“我哥哥若是在家里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来打断你的手。”
    林惊羽玩笑说:“那我就和你哥哥说要娶你。”
    她微微一怔,眼圈红着哽咽说:“你别逗我了。”
    “没逗你。”林惊羽走近几步。她要退后,林惊羽却握住了她的手臂:“星落,我对你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星落望着他的目光,倒是深情满满,可是就像这一览无余的浅浅的河水罢了,单纯的原身自然看不懂,星落则是明辨其中的虚情假意。
    可她还是露出小女儿被震惊到的神色,然后努力想要挣开他的手臂,可他不肯,就这样固执地站在她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星落踟蹰着,愈发羞恼:“你快松手。我要、我要回去了。”
    林惊羽戏弄够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依旧幽幽地望着她又说:“星落,我没有骗你的。”
    你瞧他,撒谎不打草稿,说谎不眨眼睛。星落内心冷笑,害怕自己也保持不下去,便收拢了杏子快步赶紧远离了他。
    林惊羽看着她的背影绕过小山坡渐渐消失,自己却寻了杏树下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这几日一直在为县爷奔波,也许就没有睡个好久,渐近正午,日光暖洋洋得,他闭上眼睛想要好好休息休息。
    梦境中却出现一片山明水秀的风景,他撑着竹筏由远及近,岸边的女子娇娆温婉,身段面条纤细,瞧见他,欣然地招了招手,欣喜地唤着“林大哥”。
    他应了一声,慢慢靠近才发觉那竟然是星落。
    女孩子跑过来,羞答答地又喊了一声“夫君”,他蓦然一动,低下头含着她的唇瓣用力吸吮,情真意切。
    可是等到下一刻,竟然画面变成了牢狱之中,陈夫子满身鲜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厉声质问为何栽赃陷害,双手枯瘦却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神中是恶鬼一般德凄厉和怨毒。
    下一刻,星落的目光也是那样的哀伤,一遍遍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家破人亡。
    他猛然惊醒,梦里陈月白的表情令他从未有过的胆寒。
    “林大哥。”女孩子婉转的声音令他回过神,他一错不错地仰着头望向星落,目光复杂,她似是不解,手中捧着的槐花掉了一些落在地面,白花花得。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星落畏怯地问他。
    林惊羽这才站起身,抹了一把脸又恢复到平素笑模笑样:“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刚才是去摘槐花了,可以做个槐花饼,于是就想拿来分给林大哥一些。”
    林惊羽笑了笑:“刚才倦了,就小睡了一会儿。”
    她捧着槐花给也不是、走也不是,林惊羽索性大方地拿了一半过来笑道:“谢谢,不过我并不会做槐花饼。你会吗?”
    她点头,虽说是娇生惯养,但是最基本的饭菜也还是会的。
    林惊羽沉吟片刻说:“那你明儿来我家可以吗?我们轮换着,明儿我休息。”
    星落嗫嚅着:“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去你那里?”
    林惊羽道:“可我想吃槐花饼。只想吃你做的,你不来我就饿死。”
    星落嫣然一笑,梨涡浅浅,只说着:“我若有空就偷偷过去。”
    林惊羽第二日确实休沐,但他休沐,别的人可不闲着。
    星落和嫂子早早的吃了饭,自己便偷偷溜出去寻找林惊羽。
    却不知,星落前脚刚走,后脚县爷就派了人搜查陈月白的屋子。
    嫂子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强装镇定,意识到小姑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反倒舒了口气。星落性子胆小,若是被这搜查的架势吓着,更是不好过。
    那些衙役进入陈月白的书房,似乎是有备而来,径直拿了一堆书翻阅,旋而便要走。
    嫂子拉住一人凄凄问道:“官爷,我家先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衙役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还没定论呢,在家等着吧。”说着,一把甩开了嫂子的手臂扬长而去。
    等到星落回来的时候,嫂子正坐在堂中啜泣,她心中一沉赶紧迎上去:“嫂子,怎么了?出事了吗?”说话间,就看到屋内有些杂乱,她还以为是招了贼人。
    林惊羽也跟了进来,忙问道:“出事了吗?”
    嫂子想着那些衙役,又看着小姑子和这个狱卒一起回来,心中不由迁怒二人:“你们去哪儿了?”
    星落面色尴尬,握着嫂子的手不敢言语。
    林惊羽从旁劝道:“陈姑娘也是去找我询问陈夫子的案子,您别生气。”说着,环视一周,也有些愧疚:“想必是县衙里面来人了,你们别着急,我现在就回去打听。”
    嫂子听了林惊羽这话,见他行色匆匆便要疾步离开,心中也跟着冷静了些,抹了抹泪水,站起身对星落和林惊羽说:“对不住,我也是关心则乱。”
    这年轻人也是帮了自己不少,星落更是为了陈月白和一个陌生男人私相授受,她也实在不应该苛责。
    她不由得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林惊羽,少年人腰背挺拔,待人接物倒是和善,与星落站在一处也是般配。
    女孩子的心事最是明显,嫂子也明白了些许,只是自己现在一个妇道人家,又时逢多事之秋,做不了主,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有劳林爷了。”
    林惊羽笑道:“嫂子您唤我惊羽便好,千万别客气。”
    林惊羽快马加鞭来到了县衙,县爷正在翻看从陈月白家里面搜查来的那些资料,看了好一会儿了也没看出个名堂。
    听着有人传来消息说林惊羽到了,县爷连忙让人传他进来,这小子聪明伶俐,说不准能弄出点名堂。
    林惊羽走入,县爷将那些书籍扔到他面前:“小林,你看看能不能瞧出什么端倪?”
    林惊羽翻阅了几本,微笑说:“小的可没有这本领,大人博古通今,定然能看得出其中的纰漏。”
    县爷听了,哈哈一笑,这称赞还算受用,手中折扇再林惊羽胸前遥遥一指,笑骂了一句“你小子机灵”,便接过了林惊羽递来的一卷书。
    那本书不过就是最简单的占卜书,看来是陈月白用来打发时间的,林惊羽翻开的那一页上面有这样一句话:“江水东逝,群山万壑;苍龙北隐,白鹿南行。”下方写着一行小字:“卦象为‘坤’,与‘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异曲同工。”
    县爷朗声读道:“竹影清风拂月明,江南水畔话文清。春来秋去几度愁,书声伴我度此生。”忽然,县爷狠狠拍了一下书案,皇帝便是水字旁的名字,他冷冷一笑对身边的林惊羽说道:“好一个陈月白,这‘江水东逝’分明就是指责当今圣上运数已尽,而‘群山万壑’就是意味着民众纷乱不安。林惊羽,你赶紧把那个陈月白给我带到这里,我要亲自审理!”
    “是!”林惊羽快马加鞭,很快就和另外一位狱卒将陈月白带到了县衙。
    县爷升堂,惊堂木敲动,震耳欲聋,陈月白却无所畏惧。
    “陈月白,你可知罪?”
    “草民无罪!”
    县爷将手中的那本书一把扔到陈月白脚边:“惊羽,去把那一页给我翻出来。”
    林惊羽立刻蹲在地上,把书籍翻到他此前寻觅的那一页,陈月白看过,目光坦然说:“难不成,在我们大齐,看本书也是犯法吗?”
    县爷冷笑数声:“天子名讳你会不知?我问你,你这‘江水东逝’,难道不是诅咒圣上?”
    陈月白瞪起眼睛怒道:“欲加之罪,无耻!我一生光明磊落,对得起天地。光凭这四个字你就能定我罪过,简直可笑!”
    县爷嗤笑:“你还不服气,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说着,亲自来到陈月白面前,捡起那本书,翻找到那句诗,朗朗说道:“竹影清风拂月明,江南水畔话文清。春来秋去几度愁,书声伴我度此生。话文清,呵呵,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现在西南的白鹿山贼寇首领便叫做李文清!我看你分明就是和李文清有所苟且,联络一处,意图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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