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过后,匈奴对一些很容易就能占的便宜都有着极大的警惕,甚至还学会了汉国派斥候侦查,抓乡间百姓和吏目审问的手段。
    瞒过自己人比瞒过敌人难无数倍,尤其是这些人韩盈很难掌握,真设什么埋伏,那动静根本瞒不过百姓,也会让到来的匈奴人察觉,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设立,就威胁诱惑他们。
    走私中的神药日后没了,想要,那就来攻城抢抢到了自己就能生产再不受汉人控制!
    只是光这样还不够匈奴人本就不善攻城而攻城者往往要数倍多余守城者才能攻入其中韩盈必须让城内士兵数量在匈奴人觉着努努力能攻下而自身在应对时又能守得住的数量。
    这需要盔甲和兵器足够完备必要时有足够的数量拿来武装城内的居民长时间抵御匈奴围攻给卫青或者周围郡的骑兵支援创造时间。
    唯一的问题是——
    “此举需分兵于卫将军剩数千士兵守城需兵备充沛方可为之。”
    而现在谁都不知道上谷郡城的兵备究竟怎么样杜延那边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究竟够不够时间让韩盈看完兵库联系人做这些事情。
    这已经是现状中能做的最好决策了公孙敖也没什么异议只是补充道:
    “还是要看杜延是否查验出了什么以及上谷郡的兵备是否完整不然……嗯应该也不至于此之前卫将军也调过应该无碍?”
    公孙敖不卫青还好提及卫青韩盈便不免想起了廖勇被后勤贪污逼到用那样跳脱的人做参军可真不好说啊。
    这话韩盈没有说出来影响士气看外面天色已晚准备说大家先休息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仆人道:
    “韩刺史
    杜治狱史求见。”
    第374章 一同商议
    不得不说,过来的杜延总算是带来一个好消息。
    汲廉的家事众人没什么兴趣,但能将他杀人暂时涂抹成妾室相争,让汲廉觉着自己已经逃过此事,安全上岸的情况,着实令大家长舒了一口气,高兴的公孙敖一巴掌拍到杜延后背上:
    “杜治狱史,你这做的好啊!可算是给我们争了点喘息之机!”
    之前还在忐忑的杜延在这句话后,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刺史不觉我擅自主张就好。”
    “事发突然,能做到此等地步已算是不错,不必再想其它的了。”
    韩盈直接揭过了此事,第一次见,信息还不畅通的情况下出这么多变故,大家能处理好没有出现更坏的情况已经是不易,不必再多纠结,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尽快解决掉此事,专注接下来的战事。
    真不能再出乱子了。
    感到心力交瘁的韩盈这么想着,问道:
    “鉴于诸位第一次见,所知也不全面,我就再理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来,是知道上谷郡城中兵备是否充足,二是尽量在有证据、得到上谷郡中人支持下去抓曹捷时,放走人去匈奴处通风报信,之后其他与匈奴有勾结之人全部都要抓捕处决,以免出现在匈奴攻城时出现判变,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兵备刺史不必担忧。”
    韩盈刚说完,杜延便立刻开口道:“卑职过来了结粮饷一案时,便要求看了上谷郡城的兵备,全甲胄万余具,长矛四千,槌两千、盾五千张、戟两千,弓三千,箭五万支、弩车二十架、塞门车,八百余具……皆为精铁打造,无损坏、作假之处。”
    这是一个万人军队该有的装备,总数中规中矩,不过已经足够让韩盈放松一些。
    没坏和作假的就好啊!
    至于比万人军队更多点,比如在多武装个一千人的,韩盈完全没想,难度太高,就算没有贪污,想多出来这些装备也不是件易事。
    毕竟武器多是由铁制作,锻造时间长、造价高,以郡府能掌握的财力来说很难支撑,更麻烦的是这不是一个没有损耗的增量任务,每一次打仗对兵备都会是极大的考验——除了死人,兵器也会被消耗的。
    就比如,用来延缓敌军进攻速度的射箭,三千弓箭手射箭,五万支也就是射个十六轮左右,一场战争守城、骑兵想用完真不算太难,而射出去的箭虽说能回收,可大多只能收回箭头箭羽,杆一般收回不了完整的,还得重做支杆再安装,而这样的部分回收也不会是百分之百,肯定还得再造。
    其它的,刀砍多了,上面会有豁口,不修补,下次杀人就砍不动了,至于盔甲凹陷破损、车出现损坏需要修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在这么多人贪污的情况下,能补足战役带来的损耗,维持正常的数字着实不易,韩盈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不止韩盈满意,公孙敖也少有的露出笑意,之前在自己人面前克制不住的愁云密布表情总算是散去一些:
    “这些兵备足够,留五千甲兵,依靠城池之便,就算是五万匈奴大军来袭,我也能应对自如!”
    韩盈摇了摇头:“五千不行,明面上只能留一千至两千之间,莫忘了,当年齐将田单五千甲士便与十五万燕军鏖战一年之久,你留五千人,匈奴人如何来攻?”
    公孙敖这才明白韩盈为何如此在意军备,她是要将八千全甲胄的骑兵都调出去,若军备不足,剩下守城的人连甲胄都没有,还守个鬼啊,直接等着城破吧!
    可只留一两千兵守城,就算是全甲兵,公孙敖应对把握便开始大幅度下降,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那韩刺史所举的例子还是他之前说的,现在想反驳都没理由,他想了想,从另一个方向质疑道:
    “此举对我等极为不利,是有可能引来匈奴大军,可消息送过去,匈奴人如何信任此事?郡中兵力调动可是在曹家子逃离之后所为,他们总不能未卜先知吧?”
    送军情也是一场战斗,心理战,这个‘送信人’既能取信于匈奴人,又不会背叛汉国,将诱敌深入的目的暴露出来,同时,送到的消息还能让匈奴人相信,并为之付出行动。
    想达成这点并不容易,从取信上来说,最容易取信匈奴人的不是曹家人,而是那些他们见过的私商,毕竟私商匈奴人见过,身份上不会有大问题,而曹家人——他说自己叫曹捷就真的是曹捷了?谁能保证不会是其他人假扮的?说做过生意我也不信,我又没和你买过白药,除非拿点更可信的证据出来,没有?那肯定有问题!
    取信上困难,而在背叛上,曹捷保不齐是真能反坑韩盈一把,她能限制他的只有家人这一条,而世间敢抛家弃子连带父母都送死的男人不多,但也绝不是没有,保不齐这人真敢这么做,而且从情况上韩盈也不想放过他再许诺什么显爵,这种发国难财的家伙还让他活着,对得起边郡死掉的那些将士、被杀死和劫掠走的平民百姓么?
    所以‘送’过去明面上是曹家的私商,实际上是我方的间谍以及再带着曹捷之子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这样一来,传递给匈奴的军情顶多只能包括草原上的白药将要断供、上谷郡中设立了军民医院有大量白药和制备人员,以及即将有军事调动的信息,这种情况下,是很难保证匈奴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攻过来的。
    公孙敖质问的点便在于此,按照正常的送法,无法确定匈奴人攻城的时间,卫青便不好完成包围圈全歼匈奴,若是加上详细的调兵信息,那匈奴人必然会怀疑,一个私商和幼儿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军情?发觉异常的他们,更不会踏入上谷郡城周围。
    战役开始的大致时间必须得把握,韩盈站起身,在悬挂的地图前,将长安审讯时得知的匈奴人集兵的习惯、间谍所补充的大致位置和距离,以及边疆城防几个容易突破的点和供马疾驰的驰道全都在从心里过了一遍,心理大概有了数后,道:
    “蒋师,你确定白羊王已经在集结兵力么?”
    这个问题韩盈间谍蒋师其实已经回答过,此刻韩盈再问,蒋师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道:
    “仆归来之时,匈奴各部落已经在整军备战。”
    行,有打过来的打算就行,没有的话那韩盈可就真没办法了。
    再次确定这点,韩盈开口道:
    “匈奴人有动兵的打算,如此,公孙敖你暂时不用忧虑匈奴人会不会打来,真正需要愁的,是他们进攻的时间。”
    “过往匈奴入侵,多在两个时间,冬季五万以上,乃至十万大军压境,深入腹地,以及秋收后,三四万兵力在边疆劫掠一番立刻返回。”
    为了保证牛羊的生存,匈奴部落必须在寒冷到来之前迁移,于是,临近冬季劫掠的匈奴人便面临一个问题,自家的部落在自己去劫掠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去新草场的道路,而跑到汉国劫掠的他们看似能满载而归,可返回的速度必然会被如今糟糕的运输能力限制。
    冬季的草原没有大批量供应补给的地方,返回匈奴骑兵和自家移动的部落则变成了一道甲追乙的数学题,倘若甲的速度不够快,无法在自己携带粮食吃完前追上自己的部落,那出去一趟就不是发财,而是送命了,
    长安中的那些匈奴人明确的表示,携带粮食、财物、人口的匈奴骑兵根本走不快,甚至不需要这条,即便是自身追赶的速度超过部落迁移的速度,从边疆赶回原先部落的距离也有个数百里,更不要说部落移动后相差更大的距离,追是根本追不上的,真会饿死在半路。
    其实匈奴人自己也清楚这点,所以他们会挑冬季,大举进攻汉国,打进腹地,借着骑兵的便利边劫掠边吃吃喝喝,直到来年开春部落返回的时日再拍拍屁股走人,这情况还不少见,文帝景敌都有不少冬日被大举进攻的战役记载。
    过往这样的打算没问题,边疆兵力不足,腹地的步兵追不上,只能防守,任由他们劫掠,可今年不同,边疆是要动兵的,韩盈这个刺史来就是为了布置军事后勤,招兵也是有可能的,匈奴人敢往汉国腹地跑,那增加的汉兵,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在长城布防,直接关门打狗。
    如此一来,匈奴人入侵不能太深入,还得给在边郡劫掠和撤退留充足的时间,那来的时间肯定就没有那么随意了。
    将原因三言两语的解释清楚,韩盈肯定的说道:
    “只要打算不深入腹地长留,那匈奴人动兵入侵到撤退时间便大约八至十一月份这三个月,再晚,他们返回草原寻找自家部落的时候,必然会出问题。”
    “陛下去年动兵征伐匈奴颇有战果,边郡有动兵的行动传过去,匈奴人恐怕也是要掂量一下的,准备这么久,放弃定然不会甘心,而若是还想劫掠,来得晚会直接遇上卫将军,只有提前动兵,早来,在秋收往后的半个月入侵能抢够多的物资回去。”
    没秋收之前别说百姓了,豪族抢起来也是好东西少,反抗还多,光劫掠人回家有个毛用,还没回去人就要饿死,肯定要等秋收后,当然,更重要的是不等秋收,他们也提前来不了。
    “今天是七月二,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私商带着曹捷之子逃到草原,最快见到白羊王的时间在半月到一旬之间,即便白羊王反应迅速,信任他们,当天就要出发,兵力也早就集结完毕,那赶过来也差不多要同样的时间,姑且算一个月左右吧,正好到秋收开始的时日,若是中途有什么事情耽搁,晚来半个月乃至一个月也差不多能到。”
    时间上确定,剩下的布置就有个方向了,韩盈继续道:
    “匈奴人已经不再信一家之言,他们会探查城防、审讯边兵、吏,百姓以确定情况,兵肯定是要调走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匈奴人觉着上古郡有机可乘,至于如何调、调去何处,怎么布置才能迷惑匈奴,那是卫将军该处理的事情,我等需要做的,是在他回旋包围的这段时间内,守住城防,而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最多不过五日,到时候他们不来,渔阳等郡的救兵也要来了。”
    守城五日,难度着实低了不少,公孙敖安定了一些,倒是宋琳有些迟疑,她开口问道:
    “若届时匈奴未至,又或者不来攻上谷郡城怎么办?”
    “不来啊……”
    其实不来的话,也就四种可能,直接不来,来到城外不进来了,又或者打进来的匈奴直接散开四处劫掠,以及集结兵力攻打其它郡城,而第一种可能性不大,至于另外三种情况,韩盈想了想,道:
    “卫将军要带骑兵过来,匈奴大军进入汉国疆内,我们增加边防兵力防止他们退离,剩下的交给卫将军解决,若是在关外,只要是集结在一起,对卫将军来说就有征伐的机会,顶多就是委屈一下公孙敖你又没有战功了,不过——”
    “若真是出现那种情况,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清理一下上谷郡城。”
    郡城的骑兵调出去那么多,他们带来的八百骑兵加上民夫想控制起来不要太容易,清理一波还能回头和皇帝哭诉一下,不是她们不努力,实在是猪队友太多带不动啊!
    这样,即便此战她们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也能稍微有点功劳,回头还可以在救治伤员上蹭蹭,也不算白来一趟。
    宋琳完全没想到韩盈会这样两头吃,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对自己接下来好处也不少,立刻恭维道:
    “韩刺史英明!”
    “英明等战后再说吧,现在还有个问题呢。”
    韩盈没将宋琳的马屁放在心上,她继续开口:
    “不管怎么说,战前都是要保证城内稳定的,如此,我等就不能直接派骑兵包围那农庄抓人,最好有上谷郡中人参与,此事涉及都尉、长史,能出手的也就是郡守郝贤了,只是他……总归是要有些证据才好,杜延、蒋师,你们二人在这方面可探查到什么?”
    话未说尽,可在场众人都明白韩盈的意思,无非就是怀疑郡守郝贤也参与此事,甚至就算他没有,想要让他调动部分人一同抓捕曹捷汲廉也需要一点证据,不然,想说服对方动手除掉自己人可不容易。
    这是现在最大的难题了,蒋师沉思片刻,道:
    “那农庄戒备极严,外人极难入内,很难拿到废药,无法拿此指证这两人,不过,我手下最近探听到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被杀的曹肥过往极为好赌,可这些时日却不与任何人进行赌戏,似乎是输了很多钱财,可没人知道他输给了谁、又输了多少,或者说,到底是输了什么东西,让他敢去找一郡长史索要钱财。”
    说着,蒋师看向了杜延。
    杜延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和私商交易……以及他们这些人分脏的证据,不,这不可能,或许是暗语所记的账册?可,他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个可能着实让杜延乍舌。
    他到没怀疑这会是假的对于这些做见不得人事情的官吏们来说手下人能不能办事并不是最重要的信任才是不然谁知道对方搞鬼反坑自己?而信任这种东西基本上主要靠血亲姻亲以及手下有明显的自己能满足和拿捏的弱点如此是血亲又好赌曹肥自然会受曹捷和汲廉的信任至于被曹肥的弱点反噬那就是这种情况的必然结果了。
    曹肥如何坑这两人姑且不论想到账的杜延很快意识到这并不好用他直言道:
    “不对曹肥抵押的是不是账不好说就算是我顺着查的时候也会惊动汲廉曹捷他们更何况那些人敢对曹肥做局恐怕也不会轻易交出此物吧?”
    这又是一个困境而且根本没办法短时间解决而长时间大家也等不起了意识到这点的众人都有些焦躁公孙敖直接一拳砸在身边的案几上:
    “还是直接动骑兵吧乱也能先把这假军情送过去。”
    “不可!”
    蒋师连忙反对:“上谷郡城有上万骑兵
    还有那么多官吏夹杂其中你这么乱来届时人人自危接下来调兵守城都要成问题的!”
    宋琳也心焦的厉害:“这不行那不行的我等难道要在这儿等死不成?”
    “好了!”
    韩盈喝止这些人的争吵:
    “这曹肥究竟赌没赌出去账册不重要只需要让郝贤相信有这个账册而且和他有关并在我手里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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