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还是在家里好!”
    “说的好!”
    呼喊声中,突然出现了几声鸠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众人的声音立刻下降了不少,紧接着,人群再一次让出条通道,江适边拄鸠杖往外走,边朗声夸赞道:
    “月女乃孝女也!”
    看到他出现,夏亭长赶紧迎了上去:“江老?怎么您也过来了?”
    “听闻月女被略,我来看望看望。”
    江适看见夏亭长就想摇头,可当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太好什么,只能问道:
    “这队商人可曾抓齐了?什么时候送去处以磔刑?”
    磔刑,指处死后并肢解掉他的尸体,是如今最严厉的酷刑之一,是针对劫匪、盗墓、非法人口买卖的人贩子的刑罚,目的就是为了震慑人贩子不要略卖良家子,韩盈也知道这条,所以她压根没问后续怎么处罚,她没想到自己刚才那句假话,会被乡老称赞为孝女,这可真是……
    意外之喜啊!
    在汉代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有个孝女的名号,以后做事不知道多方便!
    正当韩盈这样想的时候,夏亭长一脸惭愧的说道:
    “还有三个主谋还未抓住,不过你江老放心,他们绝对跑不了多远,肯定能将他们抓回来!”
    江适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了一下身,招呼身后四个青壮男人上前,对着韩盈说道:“月女,亭内人来人往,算不上多安全,那歹人也未曾抓住,老朽无能,让村里的子侄过来给你在院外守夜,如何?
    夏亭长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打着哈哈,想要拒绝:“江老,你可不能这样啊!
    捉拿盗贼的亭内护不住人,商人敢变身劫匪略人不说,还要被乡老送过来人看守护着,这把脸都要给丢尽了!
    江适使劲儿撇了一眼想要阻止的夏亭长,夏亭长想想这老头真的是能和自己上司说上话,若是他给上司告上那么一状,那——
    算了算了,还是丢脸吧。
    看夏亭长不在说话,江适又将目光转向了韩盈。
    韩盈……没拒绝。
    说实话,韩盈知道现在晚上不安全,可她是真没有想到能不安全到这个地步,昨天后半夜还隐隐约约的做噩梦,反复梦见有人闯进来,现在那三个歹人还没抓住,没个人看守,嘶。
    就算是她有空间在手,这次被人掳走后在没人的地方拿汽车把人压死,再想办法回来,可要是他们不是绑架,而是直接杀了她呢?
    想想自己这次的应对,韩盈再一次痛恨自己现在没有长成身高一米八,全身都是肌肉,比牛女还要强的猛女。
    多吃,还是得多吃肉,空间里的钙片不能停,回头让韩粟训练自己,她要能徒手搏豹!
    至于现在……
    还是有人守着吧。
    而看韩盈没有拒绝自己的江适,也是在心底猛松了一口气。
    他年老,算是见多识广,可即便是他出行在外,骤然遇到夜里有歹人袭击,也得惶恐不安好几天,甚至觉得此地不安全,必须得赶紧走,月女年龄小,遇事儿也不多,面对这种情况,吓的收拾收拾回家再正常不过。
    可她稍微想了一下就收下人,代表压根没想着走,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胆识过人绝对是真的,对他们隆亭的民众更是有大恩,只要还能收下学生……还没有等江适问这件事情,月女就说道:
    “我昨天头上挨了下,说着,韩盈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伤:“现在还疼的厉害,这情况也看不了诊,等明后天我舒缓些,让学生们看诊,我把关,江老觉得如何?
    “这……
    原本以为月女能修养好,稍微看几个病人收着学生走的江适,没想到月女居然还想着给民众看诊,他深吸一口气,将鸠杖递给身边人,直接弯腰揖拜下去:
    “月女大恩也!
    “江老!
    韩盈那敢受老人这么大的礼,她快走两步伸起手想扶起来江适,结果右胳膊一抬,肌肉拉扯到伤处,痛的她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嘶——!
    有村民看她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月女,您要不还是赶紧休息去吧,我们这点儿病痛都好多年了,晚几天看也不算事儿。
    “就是,光让学生看也行啊,反正都是咱们乡里的人,又坏不到哪里去……
    “有的治就挺好的了,我们不挑,实在不,行以后让学生们回来治嘛。
    这样的医患关系实在是令人感动,韩盈看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撑不下去,她略一沉吟,道:
    “也好,各村里正可在?晚辈想与其商量商量接下来看诊的事情。
    第89章
    除了江适这位特殊的乡老之外,总共只来了三个村长,好在其他村虽然村长不在,村老倒是来了。
    人来的很全,正好,韩盈要解决一个她最头疼的问题:
    无法管控过来求医的村民人数。
    从下桑村到隆亭,韩盈都遇到了过来求医人数过多,她再努力也处理不过来,被迫每天超负荷看诊,而稍微来晚的村民,也不得不跟着排队排了一天、甚至两三天才能看上病的情况。
    这种内耗既不利于自己,也不利于村民,下桑村的时候韩盈就已经想着必须要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资格和实力去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韩盈觉着她可以尝试了。
    面对着这些老人,韩盈提议按村,男女分开,身体状况从重到轻,每天按照固定名额过来,人数适中,这样,既不至于累到自己,也不会浪费村民的时间。
    在场的村长和村老各自思索了一下,发现这样安排也就是他们麻烦一点,其它都是互相方便的事情,也就同意了。
    但在谁先过来看,谁之后看的事情上,大家还是止不住的开始了扯皮。
    这个说,他们那边离得远,得先过来看诊。
    那个说,他们村里面有好几个身患重症的,得让他们村先来。
    还有人说,离得近的村子,已经看了不少人,重病的已经看完了,得让给他们,还没怎么看病的人先来。
    这就是韩盈最讨厌面对的情况了。
    村长们会支持她的某项决定,但是在落实的过程中,就是会不免会为自己争取利益,这就会损害他人的利益,并阻碍决定的执行。
    这也是韩盈现在最大的感触之一,大多数人的追求公平,不过是追求对自己有利的公平而已,就像,如果按照最省力的方法,那应该是先近后远的村子一个个来,但这样的方法,离远的村子肯定会不干。
    他们不会在韩盈面前表现出来,但私底下发生争执,强行加塞,又或者这件事成为一个疙瘩,搞不好哪年缺水就会成为打起来的原因之一。
    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韩盈已经想了对策,她直接提议抓阄。
    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家谁都说服不了谁,那就直接交给运气吧。
    当韩盈提出来抓阄,江适立刻就笑了,他直接拍板决定,就这么干。
    村长和村老们也觉得把选择交给运气更能说服自己,不提抓到前排的人有多开心、后头的人又多生气自己的运气差,反正韩盈和他们约定好三日之后再进行看诊,并说了每日看诊的人数,谢过……没有完全谢过村民送的各种吃的,略微狼狈的坐在屋外,和一条土狗面对面相觑。
    从周朝开始,狗作为家畜,就有着三种职能,狩猎,看家,食用。并为其专门分出田犬,吠犬,食犬三种名字。
    当然,这是上层社会所划分的职业,民间就没有这么讲究了,极大程度上犬要兼顾三种共同的功能,田里进耗子野兽,放狗去咬,平日里锁在家里看家护院,老了就宰了吃肉。
    而大多数时候,吃肉也不一定要等狗到老。
    比如这条被牵过来的狗,长得就很肥壮,要是韩盈不收下的话,它明天大概就要变一盘儿狗肉送过来了。
    摸了摸这条黄狗的脑壳,韩盈叹了口气:
    “以后我就叫你大黄了,要好好看家,不然你就要真成盘狗肉啦。”
    “汪呜——?”
    大黄狗歪了歪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韩盈,然后警惕的向后退了一下,发出了几声威胁的犬吠,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还小命不保,是韩盈把它给救下来的。
    跟着它一同送进来的公鸡,现在已经被割喉烫毛,就等着煲鸡汤了!
    面对这样的警惕,韩盈不仅没有生气,还点了点头。
    要让一只成年狗认主,最快也得用半个月,这还得在狗对原主人感情不深的情况下,她作为陌生人,大黄第一面直接亲近的摇尾巴,那……
    就算韩盈不把他做成狗肉,现在缺肉吃人迟早也得把它给骗出去做成狗肉。
    所以韩盈给大黄拴上绳子,又稍微吩咐了学生不要给它喂食,自己要亲自喂之后,清洗过双手才返回房间休息。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看着是睡觉,实际上则是在空间整理自己的义诊条例。
    从义诊开始,韩盈就在经历各种各样的问题,从最初的无人信任,到疯狂求医带来的繁重劳动、缺药、无法挑选合适的学生等等,而她的经验,就是在解决这些问题当中逐渐锻炼起来的。
    等再建立起完整的运作方法后,韩盈就可以将这些传给她所有的学生,由其中的佼佼者前往其它乡亭!
    这不仅免去了韩盈舟车劳顿,更将她一个人得花费十年才能走完的乡亭,缩短为两年,如此一来,韩盈就能更快的将根基扎在整个县城的村里,到时候……
    “感觉还是不够,现在需要一项能来带巨大利益的产品带动药材种植,要用什么比较好呢?”
    正当韩盈犯愁的时候,逃命中的陈信却还没有离开隆亭。
    昨天,他先是躲了一夜,运气好,和韦通汇合了,四个人先是去了溪亭,稍作观察,就发现溪亭的戒备深严了不少,目前正严查非本地的独身骑马之人,为了不暴露,陈信只能再次返回隆亭,他跑的急,没来得及抢粮食,现今腹中饥饿,身后的三个兄弟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全都开始腹中打鸣。
    再这样熬下去可不行。
    陈信从马上下来,带着亲信兄弟,对着河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的十分像一个亭吏之后,骑着马,大摇大摆的走进村里。
    汉代,作为底层的亭吏,还没有资格分到官服,不过他们的衣衫和行为都带着和平民不同的‘官气’,说的通俗点,就是行为张扬跋扈,陈信很好的拿捏了这点,他一进村,就问道:
    “你们村长呢?快叫他出来!”
    陈信早就看过这村人男人基本上都不在,他清楚村长根本不会出现,事实也正如他所想,村里还在的村老和老媪赶紧出来迎接,在发现陈信面容陌生之后,脸上有些疑虑,而陈信可不会给他们怀疑的时间,而是大声嚷嚷着:
    “乃公溪亭过来的亭吏!给乃公拿点酒肉来!”
    他说的底气十足,连钱都不给,这架势着实唬住了留守的村老和老媪,他们互相对视着,不敢问出来这人到底是不是歹人,最终,还是由村老上前,说道:
    “本村贫寒,没什么酒肉,只有些许豆饭,若不嫌弃……”
    陈信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嫌弃,可他还是装出了一副嫌弃的模样,嘲讽起来:
    “村里就是什么都没有,狗娘养的歹人,害得老子从早晨跑到现在,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没酒没肉怎么能行?”
    说着,陈信指着村口觅食的大公鸡喊道:“把它给乃公烤了,乃公给钱!”
    谁能想到被追捕的歹人,不仅没有四处躲避,甚至还嚣张的装作亭吏去村里骗吃骗喝?
    尤其是听陈信骂着歹人,原本还有几分疑虑的村老直接没了怀疑,他心疼的看着村里的公鸡,无奈的招呼过来自己的孙女,说:
    “让村里的妇人过来帮忙,把这鸡给他们烤了!”
    这样的煞神,得罪不起啊!
    正当村老孙女准备去喊人的时候,拿着湿衣服的牛女母亲直接堵去了她的去路,略显神经质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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