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跳微微加快,脑热之后头一次发觉,原来他也会使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不需要洛嘉主动开口,他也有办法贴近她。
    他努力沉着面孔,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可靠。
    洛嘉定定看了他许久,终于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随即笑声越来越大,眼眸里的厌倦冰冷尽数溶解。
    她慢吞吞长开臂膀:“好啊,可你伺候得再好,我也不会再陪你去寻母亲了。”
    贺云铮抿了抿唇,哑声回了句无妨。
    就像一开始所想的,他本就没想利用她陪同。
    篝火哔啵轻响,人影交叠着相拥,漆黑的野外也终于显得不那么让人畏惧了。
    洛嘉喜欢背靠在贺云铮身前,让他替自己阻挡背后未知的黑暗,而自己眼前是燃烧得正旺的篝火,视野一片开阔。
    找好了最安逸的位置,她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漫不经心道,秦恒派人暗中看管她并非秘密,太后乃至晋王一脉不少人都知道,这是秦恒制约提点她的耳目。
    贺云铮才听第一句就愣住了,脱口而出:“这不就是监视吗?”
    洛嘉轻呵一声,难得没有反驳。
    贺云铮哑然,突然想起洛嘉好几次似笑非笑,感叹他对瑛瑛极好。
    听说晋王并非郡主的亲兄长……
    他迟疑这兄妹二人的关系,又不知该问什么,怎么开口都是僭越,于是只默默拢紧了胳膊,把人深深拥住。
    洛嘉笑笑,不再多提她与秦恒的关系。
    除了秦恒,她还知道其他人也派了人,自己出一趟京,身后跟了不知多少条尾巴。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只九尾狐狸精呢。”
    她自嘲般呵笑,伸出手虚晃地故作玄虚,宛若要抓住眼前的火苗。
    贺云铮抿唇看她一眼,既心虚又肯定,你是。
    洛嘉不知自己在贺云铮心里已经获得了这样高的评价,只道,既然大概能猜到哪些人对她如此关注,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早在出京前,她就安排好了,确保那些尾巴会出各种意外,不会来妨碍她的那出好戏。
    可怎么也没想到,本该万无一失的事,却半路杀出了程咬金。
    “那郡主怎么确定是王爷的人?”贺云铮不由放轻了呼吸,也被代入了气氛里。
    “因为我打得都是有把握的仗。”洛嘉盯着火焰,声音沉沉。
    如果不确定能挡住那些尾巴,她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可偏偏出现了失误,洛嘉只能猜测,变数是来自她计划之外。
    偌大京城,有能力随意调动这样一支精锐,且对她行踪势在必得之人,只有三位——
    圣人,太后,晋王。
    而前两位近来掐得厉害,彼此都谨慎着,不至于为她大动干戈,只有她的兄长晋王,永远让人琢磨不透,也最有可能突然重新换一队新人,潜伏在新的暗林中。
    这并非无理揣度,而是洛嘉想起,近来京中最大的事,不正是她在端午诗会上坠了江吗?
    原来那队人马虽说主要职责是监视她,可到底她还是秦恒的妹妹,坠江这等打耳光的事,更是那群人的失职!
    “如此就说得通了,原来的人马怕是早就死了,所以我给他们设的绊子……自然也没了用。”
    贺云铮听到这儿突然觉得脊背上的寒毛都竖起了,他甚至下意识往身后看去,怀疑是不是被什么野兽盯上。
    可显然他找得这处靠近大路,野兽都鲜少路过,只是洛嘉口中的深深宫闱才像野兽,把他带入了一个从未遐想过的吃人世界。
    “原来那些人……死了?”贺云铮喉咙发紧,眉头压得极低。
    篝火温柔地烧着,洛嘉依偎在他怀里,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你若是个小娘子,哪怕是你妹妹在这儿问,我都要同她说或许仅仅只是调走做别的差事了。”
    贺云铮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她是在嘲笑他胆小,也是变相告诉他,那些人必死无疑。
    他一时胸闷,朝前顷下身子,将她箍紧在怀较真低吼:“我没有害怕!”
    洛嘉眼梢挑起,笑得不太真诚。
    “我真没害怕,我只是……没想到他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贺云铮压低了嗓子,难免带上委屈,甚至还有几分气愤。
    今天出了这么多事,还都是以往没经历过的,他讶异也是很正常,不是吗!?
    他双臂环在洛嘉腰间,随着两人躬身紧密,早已无意识地承托起了一份柔软,洛嘉便眯起眼,一边听他絮絮叨叨的解释,一边感受他自顾自双手纠结。
    升火前,贺云铮就着林中水源,将两人被汗湿透的里衣换下濯洗晾挂在一旁,两人都暂且披着夏季的外袍,而洛嘉的衣料轻薄,根本就是一层纱。
    她甚至能感受到贺云铮的手指亦十分温热,且指骨修长,笔直。
    然而这双手的主人毫无知觉。
    说起来也不能怪他,两人仅有几次的亲密接触,次次都是洛嘉为主导,牵引着他神魂颠倒,他年轻且没没什么经验,招架都难,罔提生出主动犯上的心思。
    “而且我也不是小娘子……”贺云铮最后的最后,无可奈何地强调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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