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根绣线都精致非凡,贺云铮忍不住揣测,郡主与这位郑郎君、郑侍郎,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说自分道扬镳之后就再也不见了吗,怎得这次又盛装出席呢?
    他眉头微微拧紧,突然觉得今天日头高照也不好,有点儿闷燥。
    而洛嘉去往诗会船舫见郑雪澄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观景台上。
    原本对她动向饶有趣味的长公主顿时张大嘴,下意识朝上首的太后看去。
    赵琦也猛白了脸色。
    洛嘉啊洛嘉,你自己不想好好过活了,凭何非得挑这一天,光明正大让所有人不痛快!
    郑氏今日就在现场,族规言明不与宗室结姻亲,你吃过一次苦头了竟还往上凑,太后哪能看着郑氏因此与晋王府暗生龃龉?
    就在气氛凝滞时,建隆帝又没忍住轻咳了两声,身旁的小黄门赶忙替他轻轻拍打后背,他挥挥手,笑得有几分无奈:
    “瞧你们一个个严肃的,不就是几个孩子么?”
    太后勉强听出对方有打圆场的意思,便立刻跟着轻轻颔首。
    建隆帝笑看向郑怀安:“郑阁老,朕前两日才听闻,雪澄近来克己奉公,十分努力,连查了好几桩陈年旧案,想必他与朕这侄女儿在今日相约,也是为聊些重要之事吧。”
    金口一开,众人顿时心思各异!
    建隆帝身体衰弱,诸多事还得由太后出面处置,朝中亦有不少人其实以太后与晋王马首是瞻,所以两人暗中争斗不是什么秘密,若说这是为了给太后台阶下,不太可能。
    但建隆帝却直言提点众人,若是见不得人的私事,这两人何必约在这种大庭广众下呢?
    竟好似是真心的随口网开一面。
    不论是与不是,圣人开口了,多少得给面子接下这台阶。
    郑阁老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太后只当建隆帝想在郑家面前表现他对郑家大郎的爱护,自己也得做些什么,便扭头看向赵琦:“晋王妃,郡主与侍郎身份金贵,你多叫几个人去看着,以免被冲撞了出什么岔子。”
    看似是在护着洛嘉,可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在防着洛嘉做出逾越举止,提点郑雪澄。
    赵琦起身应是,不知该庆幸还是复杂地率先退出了观景台。
    昭宁长公主努力体会这一来一回间的风云波动,亦暗中忧心地看了眼李相思。
    自洛嘉去找郑雪澄的事儿传来之后,李相思的神色也有几分凝重。
    郑家对晚辈的婚事竟严苛至此,那郑叔蘅与她……
    愁人!
    今日热闹,自然人多眼杂,不是多隐蔽的事根本瞒不住有心人。
    长随悄声告知郑雪澄刚刚观景台上发生的事,悄声恭维:“郎君果然神机妙算!那群贵人各自挨着,谁都不敢轻易起茬儿,阁老任由圣人说了几句好话打了圆场,最后也没作声!”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刚要叫他不必再说了,洛嘉已从甲板外走了进来。
    郑雪澄眼眸微亮,只觉得辉光好像跟在她身后进来,竟不知是此刻的阳光本就倾斜到这个角度,还是她漂亮的在发光。
    他扬唇欲笑,便见洛嘉身后跟着的白衣少年也走了进来,高挑挺拔的身影截断了光。
    郑雪澄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压平了嘴角的笑意。
    船舫的雅间离外头甲板有段距离,隐约能听见时不时传来诗会上的惊呼夸赞声。
    贺云铮守在门口,有几分微妙地垂着眼。
    因为不论他多想努力听听外面的声音,最后钻进耳朵的还是郡主和郑雪澄的谈话。
    这两人郎才女貌,任谁看都该说一句绝配,可贺云铮觉得如果是自己,话梗在喉咙,有些哑口。
    这样的反应古怪又不该,他嘴唇紧抿,神色有几分凝重。
    郑雪澄目光透过镂空的门栏,顿了片刻,轻轻开口:“说到这……郡主今日肯来赴约,我倒十分欢喜。”
    洛嘉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是该感恩戴德。”
    她看起来不像不高兴,每一个字都带着笑,可每一句话都带着锋芒,不轻不重地拂在郑雪澄身上,如她这个人一样,美艳却带刺。
    郑雪澄沉默,便听洛嘉继续说道:“对于一个能送男人来我府中的旧人,我没送你一份大礼,已是我这段日子在修身养性了。”
    她说的便是之前某次来府中献画的范咏谦。
    郑雪澄却摇了摇头:“郡主误会了,我非是要给你送人。”
    洛嘉随意看着他,显然不信,也不在意。
    他却正襟危坐,仔细辩解:“虽身在郑氏,又入了刑部,可家府对我的掌控远比郡主想象的要严苛,我手中尚没有多少可用之人,而那位范举人是我结识的人中,唯一可能会得郡主青眼,且他自己也愿意去求见您的人。”
    外头的贺云铮听得发怔,一双黑色眼瞳瞪得紧紧。
    他原本就觉得那个满口辞藻堆叠的举人长得极像郑雪澄,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认识郑雪澄,甚至是郑雪澄安排进来见郡主的……
    他们、郑雪澄把郡主当成什么了!?
    哪怕她不是郡主,只是个普通娘子,也不至于受到这种羞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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