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如同寄生在他?身上的幽魂,看着他?杀人,从太子府上的一个仆奴开始,亲手执刀。
    每杀一人,他?都会先问一句,“人呢?”
    答不上来的都会死。
    沈映鱼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人,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从一日杀一日,至每日杀三?人,乃至甚多。
    那是他?疯的伊始。
    再到后来似杀戮成性,无辜的,不无辜的,他?都杀。
    她越看下去便越觉得胆颤惊心,想要阻止,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助地围在他?的周围和他?说话。
    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最后许是杀虐过重,晚年的他?忏悔地跪在神佛下,最后自?裁而亡。
    深夜里,沈映鱼从梦中惊醒,醒来后摸着周身,喘着粗气。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她已经重生了,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太子虽莫名?其?妙的死了。
    苏忱霁也应该不会再如之?前那样,那都是梦,算不得真的。
    饶是这样安慰着自?己,她心里还?是空空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初冬。
    盛都下了一场大雪,圣人在前几日正式授命苏忱霁为晋中巡抚,御赐良田房产若干,第二月即刻上任。
    晋中巡抚,掌管晋中、燕州两府。
    这样的晋升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很早之?前,圣人就已经隐约表态过。
    所以此事一出只?有一方人连连上书,却?依旧没有改变圣人的心思。
    刚满十八的少年,成了北齐最年轻的巡抚,只?用几月的时间,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盛都。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热闹长宁街华府鼎立,苏府是圣人御赐给苏巡抚的府邸。
    此时灯火葳蕤,华丽庭院中,姿容昳丽的少年裹着红狐毛大氅,绝艳的颜色与纯白碰撞得相得益彰。
    他?正同瑞王坐在亭中煮茶观雪。
    瑞王觑对面的少年。
    苏忱霁的伤早已经好了,又?得了如此大机遇,但?此刻他?脸上并无任何?的升官喜悦,反而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分?。
    脑中想起一件事,瑞王突然道:“听说你阿娘在晋中打算另嫁了?”
    其?实瑞王对沈映鱼并不太关心,只?是她这要嫁的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他?也并不管,沈映鱼嫁的究竟是不是什么好人,但?嫁的人不对。
    太子自?从死后,皇后扶持年幼的齐王,申府现在也是齐王外戚。
    他?不乐意见到苏忱霁的人,到头?来竟然嫁去了申府。
    少年往后懒懒倚靠,敛着眼睫,遮住里面翻涌的情绪,喉结滚动地溢出轻‘嗯’。
    他?语气的情绪起伏并不大。
    “太子虽死了,皇后那边又?扶持了齐王,虽齐王年幼,太子党都归顺齐王手下也不容小觑,这申府还?未败落,她嫁得可谓不甚很好。”瑞王呷了一口茶说道。
    风亭外的雪依旧还?在下不停,煮茶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声音都吵得人心生厌烦。
    “你们与申府的关系注定了对立,尤其?要嫁的还?是他?,她这婚约恐怕是不能继续了。”瑞王将茶杯搁在桌上,睨着眼发?话。
    苏忱霁掀开泛着微红的单薄眼皮,无甚表情地转着眼珠,最后视线落在墙角红梅上。
    红梅盛开得正艳丽,与晋中的无二。
    他?直勾勾地盯着红梅上的白雪,轻声地陈述道:“她嫁不了。”
    瑞王暗忖,了然道:“的确,听说赵玉郡主已经得了消息,恐怕不日就会前往晋中堵人了。”
    语气中还?藏着看戏的欢愉,因看的是眼前这少年的戏,他?压制下几分?。
    苏忱霁收回?视线,拿着抻杆挑开壶盖,给瑞王倒了一杯茶道:“二爷,我?也该回?晋中了。”
    瑞王接过一饮而尽,遂搁在上面,道:“善,如此,本王期待与子菩他?日内阁相见。”
    申元绍被降了,内阁次辅虽暂且有人顶替,可也不是瑞王的人。
    瑞王想让苏忱霁去内阁,毕竟有朝政决策权的便就是内阁。
    刚入仕途就肖想内阁,可谓不是异想天开。
    旁人瑞王恐怕还?无这样自?信,但?若是苏忱霁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看他?现在是想,还?是不想。
    但?他?现在刚入朝廷,少不得要在外当几年的官才?能被调回?盛都,不过这点时间也不是不能等。
    苏忱霁颌首,目光又?飘至一旁的红梅上,周身清冷的气质似被笼罩在袅绕的烟雾中,却?又?因绯红色而被强行拽入世俗中。
    沈映鱼竟然背着他?偷偷嫁人。
    是否再晚几日回?去,她恐怕就是挺着个肚子迎接他??
    他?当后爹?
    霎时,桌上的玉盏被捏碎,陶瓷扎进血肉中,他?置若罔闻地盯着红梅,眼底翻涌着沉沉的情绪。
    第34章 晋江首发(加更)
    盛都?的雪停了, 初春渐至,春寒料峭的泛着凉。
    苏忱霁已从盛都启程了多日,那消息才传至晋中。
    今日, 知府宴请沈映鱼以贺恭喜。
    夜色朦胧如纱,晚蛙虫鸣叫不止, 府上摆开琼宴,合尊酒肴意阑珊, 履舄交错, 杯盘狼藉。
    此宴是恭贺不仅高中, 还官拜晋中巡抚, 所以?沈映鱼亦是高兴,为此多饮一杯。
    很快茭白兰花面覆上了胭脂醉, 酒水将唇润得如春色至,水汵汵, 亮晶晶, 像是雪峰绽开的红梅,为清丽的脸添了九分姝色。
    她今日饮得半醉, 宴上金氏趁机侃谈问道,她与顾夫子何时?成婚。
    沈映鱼捂着泛疼的头,勉强分出几分心生道:“等忱哥儿回来再办罢。”
    虽她没有?告知给苏忱霁, 但却不想将事情彻底做绝,至少也得和他说清楚了再办婚礼。
    这样?应该能将伤害降至最低。
    道了这句话后, 她早已经醉得不清了,后面她们?问了自己什么话,自己如何答的, 都?一概记不清楚。
    酒宴过?后,沈映鱼被金氏身边的侍女扶到顾少卿的手中。
    他如今是沈映鱼的未婚夫婿, 自然?接过?照顾她的职责。
    借了金氏的步撵,亲自送她回去。
    晚风徐徐,顾少卿将人扶到门口,本是要扣响门唤里面的采露开门。
    但不知是月色朦胧照在她的脸上,娇艳欲滴的红唇水光汵汵,格外的令人心动,还是因为旁的私心。
    蜷曲敲门的手撑开了,按在上面,他似受到蛊惑低头嗅香,第一次吻了那娇艳的唇。
    柔软相触时?他神魂俱消,正当?他欲要深入,怀中的人似乎已经醒来了,抬着一双雾霭霭的杏眸,娇嗔地伸手抵在他胸口。
    沈映鱼虚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觑见熟悉面容,轻声不满地嘟嚷。
    “顾郎别闹,是在外面。”声音绵柔地带着迷醉,似要将人的心魂一道勾引走。
    她脸皮向来薄,只要在外面,绝不和他有?任何越矩行为,最多也只是眉目传情。
    而且他以?往只会吻她的眉眼,从未有?过?这样?的孟浪的一面,所以?沈映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只是如常般吻了她的脸。
    窃香被抓个正着,顾少卿脸猛然?腾红,忙不迭弯腰道歉:“抱歉映娘,是我唐突了。”
    沈映鱼醉得两眼朦胧,能勉强认出眼前的人实属不易,全是因为最近见他面最多,下意识的反应。
    她现在就?懒懒地靠在门上,阖上眼听他道歉,但却并没有?听清他讲的什么。
    两人在门口的声响不小。
    倏然?,两人撑着的大门被打开,本是靠在门上的人直往后倒。
    幸而门口立着的人伸手揽住沈映鱼的肩,然?后将她整个人都?罩入怀中,这才幸免一难。
    熟悉的清香萦绕在鼻翼,沈映鱼无意识转身,将脸埋进去深呼吸一口。
    “好香……”
    苏忱霁察觉她的动作,低头轻吻过?她的发顶,神情惺忪地裹着温柔:“先别乱动,一会儿再仔细闻。”
    说完他掀眸,冷觑着一旁立着目瞪口呆的顾少卿,声线微哑地动着唇。
    “滚。”
    此刻他完全扯破脸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抱着怀中的女人,手环着她的肩膀,亲昵的以?霸道的姿态侵占。
    顾少卿乍然?看见眼前的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他含有?杀意的声音才回过?神。
    他没有?想到苏忱霁竟提前回来了,还直接碰上了。
    见苏忱霁此刻饶是在黑夜中,也隐藏不住的满脸的阴鸷,心生不安。
    “将映娘给我。”顾少卿上前欲要抢人。
    但还未曾碰到沈映鱼半寸,双手就?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抓住了,反剪着压在地上。
    顾少卿挣扎着要起?身,又被一脚踩在后脑,强行按在地上。
    自头他的顶响起?阴冷,含有?杀意的声音:“夫子,我本不想今日动手杀你,平白让我一归家,就?惹得她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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