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才踏进来的人闻见,嘴角最后一丝上扬的弧度归于平静,无法上扬便任其这般暴露。
    “哦,是吗?”他冷淡地扫过她面前的药包,跨步走进去,拿起一旁摆放的火折子,挨个点燃挂在墙上的羊角铜灯。
    室内一片明亮,她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其实顾夫子人真的很好,对你也很照顾,记得当年我去寻他收你,生怕他嫌你年纪大,都备好礼和一箩筐的好话,结果我甫一开口他便同意了。”
    女人说起以前时,双手托腮,转过头明亮着眼看着围转在灶台的少年。
    都说君子远庖厨,但在忱哥儿这里从来都不适用,家中杂物基本都是他一手包揽,也做得一手好饭菜。
    “哦,对了,还有,当年你被人牙子拐走,也是他跟着一起叫上三哥他们一起来,这才将你救出来。”
    沈映鱼说着,颦起远山黛眉,眉宇间笼罩愁思:“这样算来,我们可欠他不少人情呢。”
    少年并未开口同她说话,屋里只有她一人的絮絮叨叨。
    “顾夫子是清雅高洁的人,我本是想要送他一些好的笔墨纸砚,但他一概不收,也不晓得此番承载的人情如何还。”
    未了,她还轻轻地叹息一声。
    沈映鱼没有注意背对着她的人,听见此话手握菜刀的手一顿,须臾低垂的眼睫轻颤,复而又继续切菜。
    原来她送他的那些笔墨纸砚,都是旁人不要的呢。
    “不必忧心,这些人情都是因我而起的,只当是我去还。”少年温雅的声线徐徐响起,伴随着炒菜的溅油声,使人听得不太真切。
    沈映鱼当他是说日后飞黄腾达后,会好生回报恩师,当即喜逐颜开,心中觉得他越发和前世不一样。
    前世他不苟言笑,哪管什么恩师还是仇敌,就连帝王,也都是说杀就杀的,乖戾嗜血得不像话。
    但这一世却越发磊落了,所以他再也不会如书中所写的那般乖戾。
    “忱哥儿这样做是对的,我希望你以后一心向善,干干净净,远离血煞,一生长乐未央。”沈映鱼支着下颌浅笑看着他的背影。
    “嗯,好。”背对着她的少年,声线朦胧地应答她的话。
    苏忱霁将头微偏,余光看见坐在一旁笑得温婉的女人,眼睫微敛,心如止水。
    恐怕她要失望了,他的手上已经染血了。
    沈映鱼因为他如今的模样心情甚好,一顿晚饭下来,眉宇间的明艳都没有落下来过。
    相比她露于面的欢喜,苏忱霁就显得清冷多了,晦涩的目光多次掠过她的笑颜。
    顾少卿来一趟就这般值得高兴吗?
    晚饭后,沈映鱼被扶去洗漱。
    说是洗漱,其实就是坐在浴房中坐在春凳上,用着帕子掬水擦拭身子。
    不一会儿,她浑身湿漉地杵着拐杖出来。
    门外的苏忱霁接过,将她扶进屋,然后再拿着自己的衣物入浴房。
    浴房中还蔓延着浓浓的雾气,周围飘着未消散的香夷子味儿,是他将柰花用古法提炼出来的。
    屋内的被褥还有衣物,甚至连她的浑身从头到脚,都是这样的香味。
    他眼底渐渐泛起潮意,抬脚上前走进去。
    中央用立屏隔着,分别摆放着两个浴桶。
    一个里面的水已经凉了,面前还放着被洇湿的春凳,另外一个冒着热水。
    他淡淡地看了看,抬脚直径朝着摆有春凳的那边行去,弯腰伸手,冷白修长的指尖伸进了水中。
    还是温的。
    所以方才她是坐在春凳上,还是卧在浴桶中的?
    不管是哪一种,水都是近过她的身,沾过她身上的香夷味儿。
    少年莞尔地将嘴角微翘,慢条斯理地伸手褪去身上松垮的袍子,露出精壮的身躯,胸腹的肌理线条流畅又漂亮。
    由于肌肤生得雪白,宽肩、细腰、窄臀、修长的腿染上了湿粉,无一处不是至美的慾涩。
    第20章 冤枉
    他跨步入浴桶中,神色冷静地缓缓仰躺在温热的水中,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白胜雪的修长脖颈浮着浅薄的粉。
    一张绣有绛粉花蕊的海棠花绢帕,搭在冷瓷玉脸上,遮住渐浮起的表情。
    那是暗含疯狂又病态的迷醉。
    周围微凉的水,还带着女子身上浓郁的柰花香夷味儿,霸道又迅速地沾染的他浑身,就像是被人温柔地抱在怀中。
    绢帕似化作了女子轻柔的手,顺着脸往下拂过,带起陌生的颤栗。
    他的呼吸轻缓的失去律动,克制地咬住下唇轻喘。
    她太信任他了,从小就信任,哪怕知道他一开始,准备了很多的东西要杀她。
    以及她每次从外面,买回来的那些吃食糕点,他一概没有碰过都不晓得。
    也比如他将人杀了砍成两截,一半剁碎喂狗,一半扔进河中,还随口寻了个说辞,她都丝毫不起疑心。
    她全心信任他,殊不知信任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饥饿的鬼从很早开始,就想要吃了她。
    他又想起了五年前,曾舔过她手腕上的伤口。
    那一截雪白的皓腕似是还在唇边,只要他松口,玉琢般的指尖会按在唇上,被轻而易举地含在唇齿中吮吸,挑弄。
    她或许好奇得想要探索,会用手指搅动。
    他会乖乖的启唇,无底线的由她触碰。
    做什么都可以,但求别那般玩弄。
    苏忱霁的眼眶渐泛起红痕,被水雾洇得湿漉漉的,散落的乌发迤逦垂在春凳上。
    遮住脸的绢帕不知何时,已经轻飘飘地落在浴桶中,如堆积的雪浮在上面,随着水面波动而飘忽不定。
    墙角的灯火摇曳,昏暗割裂出一隅阴暗之地,已经温凉的浴桶被蒸热,冒起缭绕的水汽。
    此刻少年的神色痴迷,醉了般面色潮.红,像极了午夜勾人的鬼魅,胸膛的起伏变大,手动着呼吸也不稳,呈现出霪.靡却不显下.流的模样。
    这样的事并非是第一次。
    从十二那年,看她将自己弄脏的被褥洗干净时,从此以后梦中模糊的人影化为了实。
    他早在梦中、幻想中将她染脏无数次。
    看过她水眸无助又迷离,与他一道陷入世俗腥脏中,还有窈窕身段肆意妖娆的一面。
    虽都是假的,但日后都会成真。
    少年漂亮的眉眼恹恹地耷拉着,忍着一波波情绪不吭声,浴桶里的水溚溚渧,溅落在本就湿漉漉的地板上。
    因为她前年无意间听见过他泄出的声音,从此便频繁在晋中不归家。
    屋里的东西能碰的都碰完了,终于忍到她回来,他得要越发小心才不会吓着她。
    可是以前能很快结束,今日半晌都过去了,依旧不成。
    他的额间泌出细细的汗,睁开不餍的眼松开手,克制地气喘吁吁。
    少年仰面倒在里面,垂着眼睑,温热的水被蒸起水雾,雾气将那张醉玉颓山的脸,朦胧遮掩得带着一丝缥缈的慾气。
    许是她真人就在外面,也或许他变得更为贪婪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哪种。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漂亮的狐狸眼似搜寻着什么,最后直勾勾地定格在立屏上。
    上面正挂着一条水绿湖青的素裙。
    是她今日穿的,将脱下不久。
    今夜无星云,凉风习习而过。
    沈映鱼都临近入睡,忽然听见院中晾衣的声音,心中暗想着,他每次沐浴都比女子还要精细,比她泡浴都久。
    秋季寒冷将热水泡冷了容易生病,看来她明日要好生嘱咐他几句。
    她在心中叨念着,困倦来袭,缓缓阖上眸睡去。
    ……
    沈映鱼这次的受的伤,养了一两个月才堪堪好转。
    这几个月中,苏忱霁几乎是全身心地照顾她,跟每日卯点上值一样精心又准时。
    待到有一日她照镜子时,才惊觉发现自己胖了好几圈,最惊人的是往日宽松的衣裙,穿在身上勒得身形格外明显。
    胖的速度实属太快了,吓得她差点想要绝食。
    苏忱霁知晓后却笑着说是丰腴,甚至夸她比之前还好看不少。
    沈映鱼当时险些怀疑,他对丰腴美的认知。
    后来她欲哭无泪,拒绝他再给自己炖什么猪脚汤补身子。
    等脚能下地后,沈映鱼整日锻炼自身,这才控制了继续发胖的可能。
    正因为她瘦得快,所以苏忱霁并未欣赏多久,欲犹未尽地看着她又变成了以前的模样。
    世上大多数男人都爱女子的颜,爱女子窈窕的身段,就连顾少卿也不例外,总会看着她的脸失神。
    每次都让他忍不住升起杀戮嗜血的心,却因她生生忍住。
    他不会如那些人一般,只要是沈映鱼,便喜她所有的一面。
    可沈映鱼又极其爱美,尤其喜欢穿显腰身窈窕的裙子,所以整日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苦着脸。
    犹豫许久,他才忍痛割爱,控制自己阴郁亢奋的心。
    其实,他真的想她一直胖下去,最后胖得谁都不会喜欢她,这样她就独独是他的了。
    这些见不得光的阴沉心思,沈映鱼从未发现过。
    他是她眼中沅茝醴兰的斯文君子,谦卑有礼、进退得当,清冷不足温润有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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