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临风也实在不明白,这么好用的马鞭,为?何?祖母非不愿给他,反而让他送来明府给沈晗霜。
    沈晗霜抬眸问他:“谁告诉你我不会骑马?”
    虞临风顿了顿,忽然来了些?兴致,重新将本就应给沈晗霜的马鞭递给她:“当真?那待你忙完这一阵,你我可得赛一回?马?”
    沈晗霜笑着同他说道:“那你得先备下彩头才行,若彩头不够好,我可不与?你比,否则赢了也没意思?。”
    虞临风自然答应下来。
    他在外游历时经常与?人比试,却还从不曾与?高门贵女一道赛过马呢。
    虽还没定下何?时,但虞临风已经有了打算——到时他一定不能跟在外时那样不管不顾的,还是?得收着些?,不能让沈晗霜输得太没面子,不然祖母恐怕又得怪他不懂事了。
    并非是?他有意看?轻沈晗霜。得知沈晗霜想写这万民书时,虞临风便当真觉得她骨子里有令人敬服的侠气。但沈晗霜看?起来温柔娴静,的确不像是?擅骑术的。
    虞临风的心思?并不复杂深沉,有什么大都写在明面上,是?以?沈晗霜看?出了几分他心底所想。
    她但笑不语,谁输谁赢,到时上了马自会见分晓。
    不远处的断云耳力过人,自然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全。
    他表面仍在肃着脸护卫太子妃的安危,心底却实在忍不住替太子殿下着急——
    这下不仅是?明述柏和林远晖与?太子妃策马同游过了,就连虞临风也和太子妃约好了有机会一起赛马。
    可太子殿下那边怎么还没有丝毫进展?
    虞临风可是?要比太子殿下年轻好几岁。面对?这种意气风发?,心思?赤诚的少年郎,殿下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怎么就不见殿下着急呢!
    断云在一旁看?着都急!
    可偏偏殿下还让他替太子妃把准备好的衣物送去给江首辅。
    断云不明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太子妃的好,殿下难道不应该将情敌统统排除在外,最好让他们离自己的心上人越远越好吗?
    断云心里有疑惑,又不敢直接去问太子殿下,便在办完差事后去问了收雨。
    收雨听了断云的问题,只意味深长?道:“太子妃仍是?太子妃,但又还不是?太子妃。”
    断云觉得他这话绕得很,多捋了一遍,才读出了些?什么。
    虽然殿下仍将太子妃看?作是?自己唯一的妻子,但眼下太子妃不愿意接受殿下,所以?殿下才不干涉太子妃的任何?事情?
    因为?没有那个身份,也就没有资格。
    断云顿了顿,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或许,即便将来太子妃重新做回?了殿下的妻子,殿下也不会干涉太子妃与?谁来往。
    断云莫名这样觉得。
    这样好是?好,也很尊重太子妃的意愿。
    可殿下到底要猴年马月才能重新娶回?太子妃啊!
    断云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
    万民书的事有条不紊地进展着,那一长?卷白纸也已经快要写满了。
    一连三日,沈晗霜都守在明府门前,亲眼看?着万民书一点一点被众人的姓名填满,她心里原有的念头也逐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笃定。
    第三日黄昏时,沈晗霜看?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李荷月和陈兰霜。
    她们两人没有乘马车,也没有带侍女,和其他人一样走路来了明府门前,写了名字就走,没有多作停留。
    见李荷月没有生?事,沈晗霜的眼神便也没有多在她们身上停留。
    李荷月和陈兰霜走出一段距离后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回?身看?向仍站在明府门前的沈晗霜。
    她们这几日都不曾同彼此提起过沈晗霜组织众人写万民书的事,但方才两人却在李府门前遇上了。
    都是?准备来明家这边的。
    李荷月是?因为?自己的庶姐。
    她其实与?父亲那些?妾室生?的孩子之间并无任何?感情,相反,她很厌恶这些?分走了父亲的爱与?关?怀的人。
    但直到庶姐受尽夫家的欺凌,还被丈夫殴打以?致于小产,最终落得个自缢身亡的下场,李荷月才终于可以?确定,父亲其实并不爱她们这些?孩子。
    或者应该说,父亲不爱她们这些?女儿。
    无论嫡出还是?庶出的女儿,都比不上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所以?将女儿嫁出去,为?他和他的儿子换来更多的利益,才是?父亲让人教她们琴棋书画的原因。
    李荷月不想嫁给那个逼死了庶姐的混蛋做续弦,因为?她很清楚,一旦踏进那个家,她便只能和庶姐走上同一条路——成为?嫁出去的女儿,被父亲利用完,至死被绑缚在全是?恶鬼的夫家。
    庶姐分明是?被逼死的,但父亲却配合那家人对?外称庶姐是?得了急病。
    可由沈晗霜写下,又由明家的侍女们四处分发?的那些?纸上,却写下了李荷月庶姐的遭遇,却在为?包括高氏和那个已经自缢身亡的李家女在内的所有女子争取一些?什么。
    所以?即便再厌恶沈晗霜,李荷月也还是?去了明府门前,在那份万民书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不为?已经身死的庶姐或高氏,只为?她自己。
    陈兰霜不难想到李荷月为?何?会走这一趟,却并不清楚自己参与?万民书一事的理由。
    她的父亲陈相与?一心变革的沈相之间是?政敌,一直以?来都政见相左。
    沈晗霜在做的事多少能代表沈相的态度,陈兰霜也能猜出有哪些?事情是?自己的父亲在背后操纵。
    谁都可以?在那份万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唯独她,作为?陈相的女儿,连出现在明府门前都已是?不该。
    可她还是?去了。
    她看?见了沈晗霜此时的模样——平心定气,温和沉静,却又心志坚定。
    江家命案的调查结果公开?后,民间有关?真凶高氏的传言与?议论几经变换。直到那封高氏亲笔所书的绝笔信示于人前,世人也大多都在看?热闹。沈晗霜却迅速反应,着手组织起了万民请愿的事。
    陈兰霜心想,自己或许知道了为?何?祝隐洲会唯独待沈晗霜特殊,为?何?沈晗霜身边从来就不缺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没有这些?。
    可正因为?没有,她才不得不争。
    李府内。
    李父知道自家与?陈相之间虽有亲戚关?系,却实在是?已经隔了好几代的远亲。所以?为?了尽可能地维护这层关?联,李父称得上是?费尽心思?。
    是?以?得知李荷月竟瞒着家里所有人去签了那份万民书时,李父动了盛怒,对?李荷月用了家法后还罚她去跪了祠堂。
    自己的女儿自己可以?惩处,但陈兰霜只是?暂住在李家,且她还是?陈相的女儿,所以?李父没对?陈兰霜摆脸色,只是?沉声?提醒她:“姑娘别?忘了陈相将你送来洛阳的目的。”
    “近来太子日日都去明府求见,他想见的是?谁,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若姑娘不能完成陈相的嘱托……”
    他的话停在这里,转而说道:“陈相如?果知道你参与?了沈氏女组织的万民书一事,恐怕也会动怒。”
    话里话外都是?并不赞成陈兰霜去万民书上签字的事。
    在他看?来,应还是?陈兰霜带着自己的女儿去的明家,否则以?李荷月对?沈晗霜的厌恶,她不跟沈晗霜对?着干就不错了,绝不可能还去支持沈晗霜。
    而李荷月干出的这桩蠢事很可能破坏他与?陈相之间本就不算牢固的关?系。
    陈兰霜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语气柔和地解释道:“我参与?万民书一事,就是?为?了完成父亲吩咐的事情,接近太子。”
    李父顿了顿,想起几日前,的确是?太子第一个在万民书上签下了姓名。
    若是?与?接近太子有关?的事,他不好多问,只再温声?提醒了几句,便离开?了。
    陈兰霜微垂着眸子,眼底没什么情绪。
    自祝清谋反失败开?始,她便早已是?被陈家放弃的棋子。
    如?今连这样一个虚伪的蠢货也敢对?她指指点点,摆起长?辈的架子。
    *
    夜深人静时。
    沈晗霜正在书桌边翻看?一本与?变法有关?的书册。
    向朝廷请愿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便能做成的事情。即便知道爷爷和江既白他们会在朝中支持变法一事,沈晗霜也想将自己力所能及的部分做得更好,更完善,也尽可能地为?陈旧的现状多带来些?改变。
    沈晗霜正提笔记录着书上可用的东西,忽而听见院子里传来了某种声?响。
    有人跃下了明溪院的围墙。
    沈晗霜不自觉轻叹了一口气。
    她只当不知,继续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但翻墙进来的那人却得寸进尺,从外面打开?了沈晗霜卧房的窗。
    看?见安静地站在窗边的祝隐洲,沈晗霜只得放下手中的书册和笔,转而问他:“殿下夜访明溪院,不知所为?何?事?”
    以?祝隐洲的武艺,若他想去哪个地方,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之前他将那些?东西送来明溪院时,便无人知晓他是?何?时来,又何?时离开?的。
    但他今晚有意不曾隐瞒自己翻墙进明溪院的动静,还明着在她眼前现身,应是?有什么话想同她说。
    祝隐洲没有进屋,只立于窗边,借着屋内的烛光看?着沈晗霜昳丽的面容。
    他身后是?空洞无趣的黑暗,而眼前的,是?让他无比贪恋与?渴求的美好。
    “若请愿书一事不成,你会如?何??”他温声?问道。
    沈晗霜轻蹙着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祝隐洲摇了摇头,“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沈晗霜放心下来,缓声?道:“尽人事,但求无愧于心便好。若此路行不通,便再寻另一条路。”
    既然已经有了目标,总能找到那条可以?抵达的路。
    祝隐洲沉默了几息,才说:“我也一样。”
    沈晗霜心神微顿,听出了些?什么。
    祝隐洲是?在说他与?她之间的事。
    “殿下为?何?执意受往事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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