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被她盯得有一丝不自在, 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 看向站在一旁的任维。
    “就算你现在想走, 但是任公子的身体也受不了。今晨大夫才来叮嘱过,说让他静养着, 身体亏了太多,要好好补补。这会儿让他去跟你赶路,对他岂不是是一种折磨。”
    任维视线在程砚和许溪云两人间转了又转,眼观鼻鼻观心。
    这两人几来几回,他也看明白了。
    面前谁的大腿更需要抱紧一些,这个弯他还是转得过来的。
    任维立刻应景地咳了几声。
    “程公子说得对,我可能还得休息几天才能赶路。”
    他顿了顿,目光稍稍看向程砚,见后者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才放心的继续说道:“许掌柜不必着急,这两天咱们先提前做好准备。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许溪云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内心还疑惑着,但是这个理由的确无可指摘。索性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程砚吩咐人将任维送回府里,却继续跟在许溪云的身后晃悠着。
    许溪云往东记账他跟着,往西洗手他也跟着。
    身后的人影已经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晃了许久,许溪云心里直发毛。
    利落地转头问道:“程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程砚等的便是她的这一句话。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一本正经道:“现在天色还早,我送你去泰安寺吧,兴许还能赶上丞相夫人她们。”
    这人今日奇怪得紧,先是不让她去潭州,现在又催着自己去泰安寺。
    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许溪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两人都稳稳地坐进马车里,仍有一股奇怪的氛围在他们中间蔓延。
    许溪云眼睛紧闭,倚在马车的一角,将自己圈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副不欲与人多说的样子。
    程砚看起来风轻云淡,实则那双眼睛不时地便要往许溪云身上看上一看。
    马车辘辘地往城外的泰安寺行着,四角下的铃铛随着马蹄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泰安寺是京城附近香火最旺,也最灵验的一个寺庙。
    今天是大年初一,不少人天还没亮便来排了队,等着烧一个头香,求一个来年的好运气。
    这会儿的队伍,已然从山上排到了山脚下。
    丞相夫人自然也是。
    按理说,她们这种权贵官宦人家,自是不用和平民百姓一起受这个排队的苦的。
    可也许是泰安寺的名声在外,竟然不愿给丝毫的捷径。
    丞相夫人又嫌找丫鬟们代排队显得心不诚,竟也真的一大早便来了,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
    许溪云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他们这一磨蹭,已经过了晌午,自然是赶不上头香了,索性也慢慢悠悠地不急了起来。
    从城外通往泰安寺一路上倒是热闹,马车行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拥堵了一会儿。
    可这会儿多的是已经上完香返程的人,和许溪云同一个方向的倒是没见着几个。
    在外面的马已经因为拥堵而不耐地打了第三个响鼻以后。
    许溪云睁开眼,将身体正对着程砚,目光如炬。
    “为什么不让我去潭州。”
    她这是个陈述句而并非疑问句。
    程砚也像是早知道她会有这么一问,面不改色地答:“我既知你会看出来,便不该拦你。”
    “其实不是不让你去,而是不让你今天去。”
    “更准确的说,是不能从风满楼去。”
    .....
    待马车行至山脚,正是午后阳光最烈的时候。
    其实烈也说不上,毕竟正月里,日头再毒也毒不到哪儿去,反而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泰安寺离山脚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行不了马车,只能纯靠人往上走。
    许溪云摘下披风拿在手里,抬头望了眼这些台阶,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她和程砚对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开始往上默不作声的爬。
    程砚常年习武,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且四肢不断舒展开来,倒是越爬越带劲。
    许溪云则不一样,本来身子就弱。再加上因为雪灾躺了大半个冬季,唯一的运动量大概就是每天上楼睡觉下楼吃饭。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走走歇歇,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程砚退回到她面前,将她手中的披风自然地接过。
    “还撑得住吗?”
    许溪云撑着膝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继续往上走。
    待两人好不容易行至寺庙前,眼见着皇上亲提的“泰安寺”三字高悬。
    耳边恰好传来响亮悠远的撞钟声,一声福喜临门,二声高官厚禄,三声延年益寿。
    寺院内殿宇连绵,古树参天。青石板下青苔密布,风吹叶落,发出簌簌响声。
    佛音袅袅,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今日是泰安寺香火最盛的时候,在巨大的金身佛像前,香炉里的香灰堆积入山,风一吹,便四处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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