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做好了独守空船的准备,怎料温久会主动与他?同?乘一舟,宛若神女般降临自己身侧,
    等反应过来后,他?欣喜若狂地让出位置:“岁岁,坐这边,这边最舒服。”
    说罢,斜睨了眼被?抛下的温初言和江澧,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
    温初言被?他?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气得心脏疼,索性钻入船舱,眼不见心不烦。
    江澧摇了摇头,抬步跟上。
    既然温久选择了自己,谢怀蔺当然要把握好机会。
    他?偷偷塞了一袋碎银给船夫,把碍事的支下船,终于如愿制造出二人世界——左右温初言不在跟前,也?管不了他?使小心机。
    等温久注意到?时,船上已无船夫的身影,只剩握着长篙的少年。
    她扬了扬秀气的眉,谢怀蔺虚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解释:“交给我?吧,我?划得比他?快。”
    温久何尝不晓得他?的心思,但因自己也?有话想对?他?说,便随他?去了。
    谢怀蔺正如他?所说,船划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将温初言他?们甩开一大截,两人乘着小舟,划进藕花深处,入目皆是浅碧轻红。
    夏荷开得正盛,谢怀蔺收了浆,任由小船随波荡漾。
    他?折了一柄宽大的荷叶让温久遮挡日光,又顺了几颗莲子,洗干净之后仔细去掉中间青绿色的胚芽,才递给温久:“尝尝?”
    温久拈起一颗放入口中,刚采摘下来的莲子清甜而?带点微涩,吃完嘴里久久回甘,竟有几分意犹未尽。
    她咽下莲子,看到?谢怀蔺又盯上一朵鲜艳欲滴的粉荷,连忙拉住他?的袖子。
    “等等,你?干嘛呀。”
    别人来西塘都是欣赏美景的,他?倒好,又采莲叶又摘莲子的,现在连荷花都不放过,整个荷塘怕不是要被?他?给薅秃了。
    温久无奈道:“花是用来欣赏的,不是让你?摧残的。”
    “我?是个粗人,不懂这几朵花有什么好看的。”
    谢怀蔺嘻嘻笑?道:“只知道鲜花配美人,与其放任它开败,不如折下来博你?一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被?他?用甜言蜜语哄着,温久其实是开心的,但为?了防止少年骄傲,她故意板着脸:“哼,油嘴滑舌,我?才不要你?的花呢。”
    “好吧。”
    谢怀蔺略带遗憾地收回手,尊重她的意见,最终还是放弃了摘花,可怜的荷花因此逃过一劫,在风中瑟瑟摇曳。
    “那回头我?上街买——岁岁,你?喜欢那种花?”
    怎么就绕不开这个话题了呢?
    “你?为?什么非要送我?呢?”
    温久瞪了他?一眼,眼波含水,不带任何杀伤力,反而?让谢怀蔺有些心猿意马。
    “尚渊书院有那么多女孩子倾慕你?,你?去送给她们呀。”
    “可是我?只喜欢你?啊。”
    谢怀蔺眨了眨眼,说得理?所当然:“我?又不喜欢她们,为?什么要送她们花?岁岁,这辈子我?只会给你?一个人送花。”
    认识不过半载,他?却能将“一辈子”这么沉重的词语挂嘴边,偏偏少年目光真挚热烈,温久从中窥不出任何开玩笑?的迹象。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垂眸,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
    “很多啊。”
    谢怀蔺唇角上扬,语气轻佻:“长得好看算不算?”
    “……”
    “好啦好啦,不逗你?。”
    在少女冷冷的视线下,谢怀蔺笑?着举手投降。
    “喜欢一个人其实无需什么特定的理?由。”
    他?漆墨的双眸熠熠生辉:“非要说的话,因为?你?善良、正直、坚韧,是我?遇见过的天底下最美好的姑娘。”
    从小到?大,母亲没少在他?跟前念叨,说京城有个和他?定了娃娃亲的小姑娘,成天指望他?和对?方有朝一日能修成正果。
    他?不愿自己的人生早早被?规划好了路线,出于逆反,心里很是排斥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觉得深闺里养出来的姑娘肯定娇气又柔弱,可真的见到?温久,他?方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少女性子冷,脸皮薄,稍微逗弄几句便脸红。
    身躯孱弱如蒲柳,却敢在闹市挺身而?出帮助乞儿,也?敢于马蹄之下舍命保护非亲非故的孩子。
    ——起初他?确实是出于兴趣才接近温久的,他?好奇那冰雪背后的风景,却在探索的过程中一步步沉沦。
    温久清冷而?不高傲,慢热但不淡漠,纯洁似霜雪,坚韧如松竹,每一点都让谢怀蔺爱到?了骨子里。
    谢怀蔺难得正经?的语气让温久心跳加速,她低下头,努力平复呼吸,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积蓄勇气。
    但看在少年眼里,她神情晦暗莫测,两道柳叶眉拧着,一副为?难的样子。
    谢怀蔺顿时一阵惶恐——难道真像他?娘说的,他?把人逼得太紧,引起讨厌了?
    可现在把话收回来,岂不显得他?浪荡轻浮,全靠一张嘴哄骗小姑娘?
    “天地可鉴,岁岁,我?……我?对?你?是认真的。”
    他?慌忙站起,小舟失去平衡,猛烈摇晃了几下,船底嬉戏的两条锦鲤惊得潜入更深的水中。
    “我?喜欢你?,这辈子想娶的只你?一人……”
    “好啊。”
    “……什么?”
    激烈的陈词遭到?打断,谢怀蔺反应迟钝地转动眼珠。
    温久抬头与他?对?视,眸光清软,双颊绯红。
    即便下定决心,真要说出口,她还是有些扭捏:“我?是说……我?答应了。”
    见少年僵直身躯,嘴巴微张,像只呆头鹅一样,温久怀疑他?压根没听懂,不禁急了——
    这人非要她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么?
    她闭了闭眼,忽略脸上滚烫的热意,视死如归道:“谢怀蔺,你?不是说想娶我?吗——我?答应了。”
    “我?……你?……”
    谢怀蔺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少女坐在轻轻摇晃的小舟里,荷影重重如众星拱月般将她包围其中,有那么一瞬间,谢怀蔺以?为?自己置身梦中,又或者是灵魂出窍来到?九天仙境。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确定自己耳朵没问题,最初的不可置信褪去,激动、喜悦汹涌澎湃地袭上心头。
    “岁岁,此话当真……”
    他?急于求证,忘了自己现在还站立在船头,同?手同?脚大步向前,结果身子一歪,连人带桨掉进水里——
    “噗通!”
    面前炸起大片水花,温久眼睁睁看着少年从视线里消失,呆滞片刻,后知后觉地惊惶:
    “谢怀蔺!”
    另一边,备受打击的温初言躺在船里,双手枕在脑后,眯起眼睛晒太阳。
    江澧则颇有闲情逸致地在一旁烹茶,两人时不时聊起朝堂近况,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落水声。
    “岁岁?!”
    温初言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以?为?是妹妹不小心掉湖里了,吓得心脏骤停。
    还好,下一刻少女完好无损地从荷叶丛中探出脑袋,温初言和江澧均松了口气。
    “哥哥,表哥,不、不好了……谢怀蔺他?掉下去了!”
    温久焦急地冲他?们喊。
    “哦,是他?啊。”
    得知落水的是谢怀蔺,温初言又躺了回去,用扇子盖住了脸,丝毫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哥哥别睡啦!你?快来帮帮他?呀!”
    “没事没事,死不了。”
    温初言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他?一会儿就上来了,你?别管他?,自己坐稳些。”
    “可……”
    温久放心不下,试图继续说服兄长时,又一阵哗啦的水声响起,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果见少年平安无事地从水里冒了出来,头顶挂了棵水草,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上脖子上,样子十分狼狈。
    “你?没事吧?”温久担忧地问。
    “没事……”
    谢怀蔺手撑船舷,动作迅速地翻回船里,一点都没有寻常落水者的笨重。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一上来就打了个喷嚏,温初言袖手旁观,最后还是江澧看不下去,命船夫把船划过去,递给少年一条干净的毯子。
    这毯子原本?是怕温久着凉,给她准备的,没曾想会在谢怀蔺身上派上用场。
    “我?带了干净的衣裳,谢小侯要是不介意的话,请换上吧,免得着凉。”
    江澧温声说。
    他?做事一向全面周到?,知道今日要出湖,把有可能用上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丢大发?,谢怀蔺现在也?没空管帮他?的是谁,低声道了句谢谢,披着毯子,躬身走进江澧他?们的船舱。
    ——亏他?为?了和温久出游,今日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谢怀蔺一边换下湿透的锦衣一边叹气。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时,船已靠岸,温初言摇着折扇道:“谢小侯武艺高强,怎么会落水呢?也?太不小心了吧。”
    他?装作关心的语气,可一双脉脉桃花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是不小心。”
    谢怀蔺吸了吸鼻子,不紧不慢地回击:“没办法,毕竟岁岁终于答应嫁我?为?妻,我?一时过于激动,才脚滑掉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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