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视线闪躲,温久一眼?看出他刚才肯定?又神游天?际了。
    “谢怀蔺!”
    她板起脸:“你根本没在听是不是?”
    怎么有人连生气都这么好看,这么可爱。
    谢怀蔺掐了掐掌心,努力赶走萦绕在心头的异样情绪:“别?这么凶嘛,不骗你,我真的有在听。”
    “真的?”温久狐疑,“那你复述一遍。”
    本以为少年不过是在搪塞她,没想到他流利地复述了她的话,甚至还?能加入一些自己的见解,从这点上来说,谢怀蔺倒也是个不错的学生。
    “你悟性很好。”温久客观评价道。
    想想也是,军.事才能如此卓越的人怎么可能笨呢?谢怀蔺一看便是个聪明人,说到底就是不上心。
    “即使没有我,其实你只要愿意学都能学好的吧?”
    谢怀蔺一听这话,还?以为温久是不想教他了,瞬间慌了:“哪有的事,我一看字就头晕就恶心,没你督促怎么行?”
    “是吗?”
    温久并?没有半路撒手?不干的打算,但谢怀蔺一来怕她真的觉得自己聪明到不用人指点,二来也想跟她多待一会儿,于是一改方才的思维敏捷,磨磨蹭蹭老半天?才憋出一篇策论。
    等结束时已过未时,温久收起书,却?见谢怀蔺仍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温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伴随她起身的动作,谢怀蔺注意到她腰间别?着昨日宋彧赠送的翡翠,心里莫名的烦躁。
    “比如玉佩啊,荷包什么的,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没有。”
    温久不知道他这又是闹哪出,冷淡拒绝:“无功不受禄,你不用破费。”
    “拜师还?要束侑呢,我总不能白?占你便宜。”
    他一副坚持的模样,温久头疼道:“你真正的老师是我爷爷,我只是指点你几句而已,况且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缺。”
    “那——”谢怀蔺语锋一转,“我带你出府玩吧。”
    这人是不是太?跳脱了些?
    但不得不说,他这个提议对温久很有吸引力。
    可心动归心动,温久仍保持着理?智:“我不能擅自出府的,爷爷和哥哥不允许。”
    温母生她时难产,导致温久自幼疾病缠身,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是家常便饭,严重时据说差点就夭折了。但经过长期的调理?,近几年她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正常的外出绝无问题,可温太?傅和温初言依旧对她严加看管,生怕她出个什么意外,除去长公主那里的问安,一个月只准她出去两次。
    而这个月的次数已经用尽了。
    家人的过度保护源自对她的关心,因此温久虽无奈,但也很少做出与他们意愿相悖的行为。
    不能,而非不想。
    谢怀蔺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们偷偷溜出去,不让他们知道。”
    “什么?”
    温久快跟不上他的节奏了:“万一被发现……”
    “不怕,我有办法避开?耳目带你出去。”
    谢怀蔺抛出一个更大的诱惑:“乾坤大街今日有西域的杂耍班子,你真不想去看看?”
    温久仍犹豫不决,谢怀蔺咧嘴一笑,直接拉过她的手?:“别?纠结了,只要在晚膳前回来,保证不会被发现。”
    腕骨上传来少年掌心干燥温暖的触感,温久心脏颤栗,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炸开?。
    “我、我去就是了!你松开?,我自己能走。”
    她甩开?少年的手?,警惕地和他保持距离。
    谢怀蔺也意识到自己情切之下的唐突之举,他向来不拘小节,此刻看到少女?杏腮微红、艳若桃李的昳丽模样,不禁心旌荡漾,一时间竟难以移开?目光。
    “看我作甚?”
    温久仍在恼他适才的孟浪,语气有些冲:“不是要出府么?还?走不走?”
    谢怀蔺压住胸腔里鼓胀的悸动,轻咳一声:“走吧。”
    总共也没来温家几次,谢怀蔺却?表现得很熟悉的样子,轻车熟路地带着温久避开?下人,一看便知是个惯犯。
    “怎么样,我就说不会被发现吧?”
    听他的口气还?挺骄傲。
    温久想回点什么,从偏院里走出一人,手?里拎着壶酒,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走来。
    是温致远。
    “父亲……”
    第一次做坏事就被父亲撞见,温久紧张地唤了声,垂头丧气地等待斥责。
    温致远迟钝地转动眼?珠,像是才注意到他们。
    “是你啊。”
    他打了个酒嗝,声音含混不清,接着视线转到谢怀蔺身上:“这位是?”
    “温叔好,晚辈谢怀蔺。”
    比起温久的局促不安,谢怀蔺要镇定?得多,他神色自若地和温致远打了招呼,坦荡得不像个偷溜出府被逮个正着的人。
    温致远眯着眼?睛观察他半晌,似乎努力在搜寻记忆。
    “噢……你是镇北侯家的那个。”
    他很快对谢怀蔺失去兴趣,毋宁说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劲,整个人颓废得不行。
    “嗝……你们这是要出门?”
    不等温久回复,温致远便自问自答:“行了,你们走吧,”
    他摆了摆手?,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从两人中间穿过,落魄失意的背影消失在檐廊的拐角。
    想象中的责备没有降临,温久却?没松口气,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因为不在乎、不关心,所以自然不会管她有没有违背家规。
    对于温致远和温久不太?和睦的关系,谢怀蔺多少有所耳闻,此刻察觉到少女?的情绪变化,他小心地斟词酌句。
    “你爹他……不要紧吧?好像醉得挺厉害的。”
    温久摇了摇头:“走吧。”
    心情低落的缘故,温久全程一言不发地跟在谢怀蔺身后,压根没注意他把自己带往了哪里,等回过神时,发现他们来到了鲜有人来的后院围墙下。
    “来这里做什么?”温久困惑地问。
    谢怀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了:“狗洞钻过没?”
    ???
    敢情他说的有办法,就是指钻狗洞出去?
    温久先是震惊,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荒谬的事,气道:“我们家没有那种?东西!”
    “开?玩笑的。”
    少女?终于不再苦着一张脸,谢怀蔺见好就收。
    “我怎么舍得让仙子受这种?委屈。”
    明明知道他这个人不正经,温久还?是因他这句话耳根滚烫,她冷淡别?过脸:“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仙子嘛——”
    谢怀蔺拉长声音,故弄玄虚:“当?然是要用飞的。”
    在少女?更加不解的视线下,他神秘一笑,轻轻松松跃上了院墙。
    “我拉着你,上来吧。”
    “可是……”
    温久蹙起秀气的眉,表情迟疑。
    谢怀蔺鼓励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根本不是会不会掉下去的问题,而是翻墙这种?事完全超出了温久的认知范围。
    高高的围墙仿似一堵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她与外头的世界隔绝,放在以前,温久绝不会罔顾祖父的约束擅自闯出。
    然而此时此刻,或许是阳光太?过明亮,墙上的少年笑容耀眼?,鬼使神差下,温久搭上了他朝自己伸出的手?。
    谢怀蔺加深笑意,紧握住少女?的柔夷,大掌虚拢住纤腰,轻轻一带——
    温久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天?旋地转间,人已经站在隔墙的空地上。
    谢怀蔺吹了声口哨,伴随一阵踢踏的马蹄声,一匹红棕色骏马奔腾而来,停在两人面前。
    “骑过马吗?”
    谢怀蔺边抚摸马儿的鬃毛边问,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勾了勾唇:“那就试试。”
    温久确实跃跃欲试,她带点好奇,学着少年的样子摸了摸马脖子,马儿在她的轻抚下发出温顺的低鸣。
    于是她大着胆子,抓着缰绳企图上马,可看似简单的事做起来竟如此困难,她试了好几次,每次均以失败告终。
    身后传来闷闷的笑声。
    温久刚要回头,腰身再度落入少年掌中,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接触,哪怕隔着衣物?,她仍能清楚感觉到少年掌心的火热,灼意顺着肌肤一寸寸向上蔓延。
    “坐稳了。”
    谢怀蔺没有上马,而是握紧缰绳牵着一人一马往目的地走去。
    少女?是第一次骑马,所以谢怀蔺将速度放得很慢。
    坐在马背上的感觉与乘马车大相径庭,温久抑制不住兴奋地左顾右盼,将京城风光尽收眼?底。
    她孩子气的一面令谢怀蔺忍俊不禁:“骑个马而已,至于这么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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