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迁说着又去吻周鼎元的脸颊,不管是哪天,有周鼎元陪着他就行了。
    清晨第一声叫卖划破了巷子的宁静,周鼎元瞪大了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全身跟要散件了似的,酸胀得厉害。
    他努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昨晚的一切都是梦,只要他睡醒……
    “鼎元。”季迁亲昵的称呼打破了周鼎元的幻想。
    一只手抚上了周鼎元的腰,那只手稍稍用力,周鼎元的僵硬的身体翻了个身,下一秒,一个温热的吻落到了周鼎元的嘴唇上。
    “轰”的一声,周鼎元的理智被不知道哪儿飞出来的炮弹轰了个四分五裂,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一把推开身上的季迁,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怎么了?”
    被子带着冷风,将季迁的睡衣吹散大半,他错愕地看着一脸防备又惊恐的周鼎元。
    周鼎元指着季迁大喊,“你丫的,你就是同性恋。”
    操!
    周鼎元垂着眼睛,眼珠子来回转动,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季迁绝对是同性恋,季迁是同性恋那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他一直对自己黏黏糊糊的,还非要跟自己睡一个房间,还老是动不动就亲自己。
    季迁没明白周鼎元在说什么,现在天气冷,周鼎元光脚踩在地上不说,还什么都没穿,他关切道:“小心着凉,你先过来。”
    还过去?自己还敢过去吗?
    周鼎元摸了摸屁股,他很想对着季迁破口大骂,但是他记得昨晚喝多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俩谁起的头他说不明白,但他自己也是个大傻叉,后面居然主动献身,什么花样都跟季迁换着来。
    但是……但是自己不是同性恋啊,周鼎元慌了,就算自己后面主动,这事季迁也得负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周鼎元很想逃离这个地方,他四下看了一圈,他的衣服还湿哒哒的丢在浴室门口,还跟季迁的衣服暧昧地交叠在一起,仿佛宣示着昨晚他俩有过多么酣畅淋漓的一夜。
    见周鼎元想要走,季迁也顾不上体面,下床直接将人拦住,“你去哪儿?”
    周鼎元被季迁一碰,差点一蹦三尺高,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完全没办法面对衣不蔽体的季迁,他现在只想跑,随口找了个借口,“昨天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季迁犹如晴天霹雳,“你说什么?”
    自己还能说什么,他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他都不计较了,季迁那种他周鼎元始乱终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被上的又不是他季迁。
    “我还能说什么?这事以后别提了。”
    季迁怔怔地看着周鼎元,“周鼎元,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认账吗?”
    周鼎元有点绷不住了,“你有没有搞错啊,被上的是我,不是你,你不要一副我是负心汉的嘴脸行不行?”
    “难道不是吗?”季迁表情很受伤,他死死地盯着周鼎元的脸,不肯相信昨晚那个热情主动的周鼎元翻脸无情,“我以为我们俩是互相喜欢的,跟我在一起你是心甘情愿的。”
    周鼎元脑子里很乱,什么互相喜欢,什么心甘情愿,他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反驳。
    “第一次是你主动的。”
    周鼎元恨不得找东西将季迁嘴给塞起来,“那他妈我喝多了,而且我俩什么都没做,你没跟你好兄弟睡过一张床啊。”
    “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跟我朋友光着睡一起。”季迁面露愠色,周鼎元怎么会这么想他,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那这次呢,这次也是我弄错了?”
    周鼎元张着嘴答不上来,他不知道昨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可能是他受了委屈,季迁安慰了他,他敏感脆弱的心灵得到慰藉,气氛刚刚好,他可能……他不知道。
    季迁一把擒住周鼎元的手腕,两枚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周鼎元,你的意思是,你会收朋友的求婚戒指吗?”
    周鼎元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的猫,他慌不择路,一把摘下戒指,随手朝地上一扔,大力挣开季迁,垂下眼睛,没什么底气道:“我都叫你别发疯了。”
    留下愣在原地的季迁,周鼎元落荒而逃。
    第47章
    周鼎元下楼的动静特别大,脚步声被楼道那个天然扩音器放大了很多倍,直到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季迁确定周鼎元下了一楼,不会再上来后,他这才弯腰捡起床边的戒指。
    戒指在地上滚了很多圈,沾上了一些灰尘,季迁轻轻将其拍掉,戒指穿在他食指指间被他缓缓滑动,他实在想不明白,周鼎元为什么睡了一觉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昨晚的周鼎元分明是喜欢他的,不管周鼎元这么否认,眼神不会骗人,心跳也不会,季迁滑动戒指的动作一顿,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有很不多的不同,但是连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也会不一样吗?周鼎元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喜欢自己呢?
    刺骨的冷风拂过季迁的身体,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严寒让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下来,他转身打开衣柜,从里头翻出衣服穿上,等他下楼时,一楼已经看不到周鼎元的人影,卷帘门大开着,门口人来人往,周鼎元总是这样,遇到事情就躲避,躲得远远的。
    季迁盯着门口看了一阵,眼里的光渐渐熄灭,真的是他自作多情,是他强人所难吗?
    门口的人流开始陆陆续续朝着巷子口奔去,听到有人喊道“警察”来了,季迁顿了一怕,很怕是周鼎元出事,来不及伤春悲秋,立马跑了出去。
    早上的广场不算太热闹,连摆摊的小商贩都还没出摊,只有几家婴幼儿服饰店开了门。
    不远处,周鼎元一瘸一拐地走向广场,他远离的人烟,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空旷的广场上。
    这下怎么办啊?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季迁?把季迁赶走吗?可是季迁那小子连身份证都没有,还神神叨叨的,自己要是将他赶走,他又能去哪儿呢?
    周鼎元很唾弃自己,都这个时候,自己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还有心情去管季迁的死活。
    嘶。
    周鼎元动作太大,扯到了大腿内侧的肌肉,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他关心季迁,季迁心疼过他吗?给他屁股都差点干开花。
    反正他俩现在挣了钱,大不了把钱一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季迁脑子这么好,有钱了他估计也能找到出路,他长那么好看,给人当小白脸吧……
    周鼎元越想越没什么底气,季迁没有身份证,连公共交通都坐不了,除非是坐黑车,否则连他们这个小县城都出不去,就他那个大少爷的做派,他会坐黑车吗?说不定人黑车司机看他长得好看,给他拉到别的地方卖掉。
    季迁看着壮实,实际上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他来自己这儿就发烧两回了,万一再多遇到几个图谋不轨的人,他双拳难敌四手,身上的钱被人搜刮掉,然后把他抛尸荒野。
    就算他运气好,留了一条狗命,可是他还是个黑户,就算是失踪了,也没人知道,肯定是在劫难逃。
    周鼎元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他倒也不想把季迁逼向绝路,可……要是不赶季迁走,他俩继续住在一个屋檐下,大眼瞪小眼,自己现在一看到季迁就会想到昨晚的事情。
    自己真不是同性恋啊!
    周鼎元屁股疼,腿也走疼了,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婴幼儿服饰店门口,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的心底一片悲凉,以后可怎么办啊?他不光不能面对季迁,也没法面对自己,他活了三十年,没想到第一次是跟男人,自己还是被上的那个。
    就在周鼎元对自己今后的人生感到迷茫时,一个小孩从他跟他绕了一圈,随后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没等周鼎元回过神,从他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儿歌。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周鼎元猛地低下头,自己什么时候坐到了小孩的摇摇车上,他转头刚好对上小孩古怪的眼神,像是在质问,这个大人怎么会跟小孩抢玩具。
    周鼎元很想跳下车,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有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只能扶着摇摇车慢慢挪着步子,刚好撞上从婴幼儿服饰店出来的老板。
    老板的表情一言难尽,但还是保持礼貌,“我们这个是给小孩玩的,大人很容易坐坏。”
    周鼎元扯着嘴角,干巴巴地说了句“不好意思”,随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离家越近,周鼎元的步子迈得也是艰难,一想到季迁在家,他回到家手脚都过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嗯?”
    远远的,周鼎元便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什么围住了,秉着看会儿热闹,不用这么快面对季迁的原则,他拖着酸痛的身子,步履蹒跚地走向人群。
    “发生什么事了?”周鼎元长得高,一堆老头老太太都挡不住他的视线,人群里头就是几个警察,“警察怎么来了?”
    这些个老头老太太耳背不说,说话叙事铺垫特别长,一直讲不到重点,周鼎元围着人群绕了一圈,看到地上貌似还躺着一个,他脑子一抽,不会是季迁出了什么事吧?
    这时,刚好有好事者开口解释,“好像是跟小偷撞个正着,小偷狗急跳墙,失手伤人了。”
    周鼎元脑子嗡的一下,自己刚刚出门没有锁门,不会真的季迁吧,他赶忙将人群推开,“让让!让我看看!”
    “挤什么啊?周鼎元,又不是你老婆,你这么上心干嘛?”有人揶揄了一句。
    最里头的警察也开始疏散人群,“别围着了,等会儿救护车进不来,都散了,都散了,别往里挤了,又不是什么好事。”
    周鼎元趁着人群后退时往里一挤,结果被警察逮个正着,“都说了别往里挤,你怎么这么爱看热闹。”
    “你让我看看,万一是我认识的人呢?”
    警察白了周鼎元一眼,因为他们刚刚才联系上这人的家属,家属不可能来这么快的,“赶紧走啊,别凑热闹。”
    “季迁!季迁!是不是季迁!”周鼎元也顾不上地上的人能不能听到,扯着嗓子着大喊。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警察手里拉了回去,周鼎元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最后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我没事。”
    周鼎元闻声回头,季迁正一脸淡漠地看着他,他嘴巴还大张着,想起刚才自己失态的反应,周鼎元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鬼迷心窍了,怎么就觉得躺在地上的人是季迁呢。
    “不是什么季迁啦,躺地上的是老梁头。”
    终于有好心人给周鼎元解释,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显得自己咋咋呼呼的,更像个傻逼。
    周鼎元偷摸着去看季迁的表情,季迁垂着眼睛看着他,他很想解释的,自己也不是关心,就是……就是……
    “年纪大了,摔一跤可大可小的。”
    有人压低了声音,将话接了过去,“年纪大了摔一跤人也到头了。”
    人群中一声叹息,大家都是老人,最能体会老梁头的感受。
    “不是说是小偷伤人吗?”
    “不知道,小偷推的吧。”
    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受伤了是事实,有小偷也是事实。
    “哎,小偷也没抓到,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凶手没抓到,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毕竟这里住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哪儿是不法分子的对手。
    听着旁人的议论,周鼎元被季迁拽出了人群,穿过巷子,再回到铺子里,季迁这才将周鼎元送开。
    “我刚刚就是看看……万一是你……人家警察找我麻烦……万一呢……”周鼎元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越描越黑。
    季迁怔怔地看着他,承认关心自己就这么难吗?周鼎元就这么口是心非,这么胆小懦弱,连句坦诚的话都说不出口?
    刚看到周鼎元误把地上的人当作自己,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分明就是担心自己担心得不行,季迁心里好不容易好受了些,可转眼,周鼎元又找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季迁像是没听到周鼎元说了什么,也不打算跟周鼎元争论太多,他转身上了楼。
    什么呀,周鼎元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种失望的感觉,他以为,他以为季迁还会揪着昨晚的事情不放,就一个早上的时间,季迁真给忘了。
    忘了也好,反正也是自己说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季迁也算是照自己的话做了,挺好,难得这位独断专行的大少爷能听自己一回。
    两人冷战,比先前任何一次冷战都来得猛,具体表现在分房睡,但是周鼎元觉得,分房这个词太暧昧了,他跟季迁本来就不该睡一间房。
    比起分房,更让周鼎元难受的是季迁的态度,该做的饭季迁一顿不少,工作上该交流得都交流了,周鼎元考虑不到的,他都帮周鼎元查漏补缺,工作上没有丝毫的纰漏。
    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什么都变了,周鼎元心里不得劲,他知道这事没有翻篇,季迁在跟他生气,可是季迁凭什么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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