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殊那个人,心胸格外狭隘,他的东西,别人看一眼,他都要发疯。
    而她,恰巧也被划分在了“他的东西”这一栏。
    场外,第一轮比赛已经开始,远远望去,一马当先的是匹白色的马,而那匹被寄以厚望的塞壬,却落在了最后。
    楚沛安适时地解说:“那匹塞壬开赛前闹脾气,咬了隔壁的马一口,起步晚了近半分钟。”
    宋荔晚道:“原来赛马也有这样不务正业的时候。”
    “它今年三岁,正值壮年,往日成绩不错,所以哪怕偶尔调皮捣蛋,主人也并不责罚。只是再过几年,待得比它更优秀、更年轻的赛马长成,或许便没有这样的优容了。”
    他话中,另藏有话,意有所指望她。
    宋荔晚只做未曾听懂:“或许它原本并不想做一匹优秀的赛马呢?”
    “能被主人另眼相待,衣食住行无不精益求精,如今却来矫情不想当赛马?”楚沛安看出宋荔晚的心思,索性直言道,“您这次任性离开,先生为了找您,从英国到京中,就差掘地三尺。先生的时间何其宝贵,却愿意为了您这样花费心思。宋小姐,说句逾矩的话,您这样,实在有些太过任性了。”
    在这些人眼里,能当靳先生的“东西”,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她宋荔晚何德何能,不感激涕零,居然胆敢私自离开,实在是大逆不道至极。
    宋荔晚却只一哂,眼波微转,似笑非笑望向楚沛安:“你倒不如直接骂我是不识抬举。楚沛安,你做狗做的开心,就非要强迫所有人都跪在靳长殊脚下吗?”
    楚沛安往日,除了在靳长殊身边外,也是高高在上,哪里受过这样的指摘。闻言他脸色一变,却到底不敢同宋?蒊荔晚认真计较。
    宋荔晚却又笑了。
    她一笑,如菡萏初绽,艳光四射,霎时间,便映得满室春光明媚,哪怕楚沛安心中再瞧不起她,看到她的笑容,也下意识地和缓了脸色。
    “宋小姐误会了……”
    “你主子才配和我说话。”宋荔晚语调和悦道,“你算什么东西?”
    既然他非要将人拟物,那她把他当做一条靳长殊的一条狗,又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很ok。
    宋荔晚看着他脸色几变,饶有兴致地猜测,他能不能咽下这口气,却听得他手机震了两下。
    楚沛安立刻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便欣慰道:“先生到了!”
    靳长殊……到了?
    顺着楚沛安的视线,宋荔晚向外看去。
    窗外,黑云压城,满空的积雨云摇摇欲坠,似是下一刻便难负重荷,要向着地面坠落。风很大,吹动行道树,弯折出伶仃的弧度,闪电之光隐隐,整个新港,都被笼罩在一层黑色的幕布之中。
    这样的天气,机场早已停飞,却有一架直升飞机,正在席卷整个新港的狂风中,逆风而来,缓缓降落在了赛马场的草坪上。
    直升飞机通体乌黑,唯独机身之上,用花体大字写了“js”。
    js集团。
    横跨中美欧三国的庞然大物,其中,靳家控股超过百分之七十。
    而靳家如今,靳长殊一手遮天。
    第一滴雨,重重砸在了落地窗擦得透亮的玻璃之上,早在直升机降下前,保镖们已经排成一排,最前方一名,单手撑伞,举过头顶,恭敬地迎接即将到来的靳长殊。
    直升机舱门缓缓开启,男人自机舱中踏出,他身高接近一米九,哪怕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仍能一眼望见,是人群中的绝对焦点和主宰。
    剪裁妥帖的定制西装,包裹出他的宽肩窄腰,充满禁欲的美感,他目不斜视,向前走过时,所有列在两旁的人都下意识躬身,他忽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
    凤眸逶迤,凛冽炽烈。
    哪怕隔着这么远,宋荔晚仍下意识挺直背脊,一只手握住另一只的指尖,触手只觉冰冷刻骨,如坠寒窟。
    他看到她了。
    耳后某处隐隐泛起热意,像是有人,无数次亲吻玩赏过那一处隐秘而敏丨感的肌肤,只是望见,便生出了虚浮的错觉。
    身后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宋荔晚咬住下唇,慢慢回过头去。
    先入目的,是长而深的走廊,虽然不到开灯时间,可两侧悬挂的欧式铜质雕花吊灯却透出雪白明亮的光芒,映着门前的靳长殊,照出他锋利精致的五官,可他容色冷淡,仿若这世间万事万物,都不在他心上。
    四目相对,他眼底颜色渐浓,吩咐说:“都出去。”
    他一发话,随扈们便立刻退下,虽然人数众多,却连一点额外的声音都没发出。最后一个出去的楚沛安,还体贴地将门为二人关上。
    门合拢,这里,便成了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
    宋荔晚怔怔地望着男人,雪白的齿咬在淡色的唇上,用力有些大了,泛起桃花般的颜色,水嫩鲜红,娇艳欲滴,似是特意引人采撷这一抹艳色。
    靳长殊却只望她一眼,在主位上坐下,语调平淡地问她说:“这些天,玩得开心吗?”
    宋荔晚不语,垂下头去,只露出一段粉雕玉琢般的颈子,映衬着孔雀蓝的领口,白中透粉,如同羊脂白玉,合该被人攥在掌心把玩。
    半晌,她抬起眼睛,桃花样的眸子里烟笼雾绕,水光盈盈地冷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心平气和道,“话也不留一句就跑,手机关机,借了楚家的游艇从公海回来,连海关都查不到你的出入境信息。荔晚,你很有长进。”
    他声线低沉优雅,带着轻微的笑意,几乎能从中听出宠溺的意味,似是最绝妙的猎人,并不在意猎物是否苡糀乖顺,因为世间万千,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宋荔晚最讨厌,就是他这样掌控一切的从容不迫。
    像是她无论如何作为,都不能翻出一点水花。
    她细嫩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玲珑剔透的猫眼石,忍了再忍,还是反讽道:“多亏靳先生教得好,我才能学会这样的阴险狡诈、剑走偏锋。”
    他唇角勾起凉薄弧度,并不因为她的话语而动怒:“是吗?看来,徒弟不能教得太好,否则,连师父都要甘拜下风。”
    他才不会甘拜下风。
    宋荔晚心中暗暗腹诽。
    他这个人,这辈子,就没学过“输”字怎么写。
    可偏偏就是他这样对她的忍让姿态,却让她越发心气不顺。
    宋荔晚摆出一副恭顺姿态,说的话,却和恭顺毫不相干:“您说得是,这句我也学到了。等将来,遇到愿意教的男人,或许,我会想起您今日的教导……”
    “荔晚。”
    他打断她,而后站起身来,逼近了她。
    他坐下时,优雅而冷峻,如同一座玉山,拒人千里,高不可攀。可他起身,压迫感重若千钧,一寸寸地侵蚀她身侧空间,如有实感般令人窒息。
    宋荔晚想要后退,却又执拗倔强地站在原处,毫不退缩地看向他。
    他走近了,伸出手来,掐住她的下颌,要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他则微微垂首,以一个怜悯施舍的姿态,柔声道:“别挑衅我。”
    宋荔晚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平日无悲无喜,似是一樽毫无感情,任由信徒献出心头热血,也无法撼动的神像。
    可这一刻,神佛有了情绪,黑曜石般的眼底,翻涌出翡翠色的浪——
    他分明不是混血,偏偏眼睛却是这样的深绿色,平日潜伏在眼底深处,唯有喜怒时,才会浮出水面。
    宋荔晚爱极了他这样的一刻,像是他走下神坛,也能体会凡人的悲喜。
    她忍不住被他的眼睛所蛊惑,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开视线:“我只是假设。”
    他轻轻捻着她的耳垂,那一片柔软的嫩肉,被搓揉得微微泛红发烫,越发能感受到他冰冷指尖的每一次触碰。
    宋荔晚想躲,可是避无可避,背脊贴在玻璃窗上,冷而硬。而他的唇贴近她的耳根,吞吐的热气,微妙地撞丨击在耳后那一片娇嫩的肌肤上,引得她不由自主地战丨栗着。
    “没有这样的假设。”他说,“不会有别的男人,你,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靳狗:老婆说气话,我不信
    第3章
    03
    窗外原本山雨欲来,却不知哪里的风,吹开了阴云,反倒露出了满天霞光璀璨,骄矜地一路堆叠蔓延至窗边。
    他的手,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宋荔晚却在这样的触碰下,双腿有些发软。
    她再一次咬住了下唇,他的手却又移到了她的唇瓣上,大拇指轻轻地抚过她的唇角,修长的食指,慢条斯理地探入她的口腔之中,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态,强硬霸道地插丨入她的齿间,将那瓣被咬出痕迹的唇,从她的齿下拯救出来。
    “别这么咬自己,会疼。”
    她如同一只蚌,被他侵丨入了最柔软的地方,她是他专属的娃娃,任由他任意摆布,甚至可以分享他稀少的那么一点温柔。
    如果别的女人知道,她有这样的待遇,一定要嫉妒得晕过去。
    可宋荔晚却明白,他衣冠楚楚、优雅绝伦的外表下,究竟有多么的狠厉无常、薄情寡恩。
    他的垂青,像是一阵无法捉摸的风,这一刻吹拂过她,可或许下一刻,便掠过了她,再也不会回头。
    而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丝毫的筹码,来交换和他公平对决的机会。
    她讨厌这种感觉,连带的,也讨厌上了他。
    宋荔晚长长的眼睫遮住琥珀色的瞳孔,小巧的舌,忽然轻轻地扫过他的指尖,柔软而缠绵。
    他眉头一挑,却只不动声色望着她,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宋荔晚对着他弯眼一笑,下一刻,便两齿一并,重重向着他咬了下去——
    可他像是预料到了,另一只手已经钳住她的两腮,她原本有些失了血色的面颊上,肌肤受力泛红,被他的指骨摩擦出一道鲜明的痕迹。
    他的手劲极大,哪怕面对她时有所克制,仍让她丝毫无法动弹,只能愤怒地看着他。
    可他只轻轻一笑,将指抽丨出:“只有小狗,才爱咬人。”
    “你才是狗!”
    宋荔晚再也忍不下去,不顾自己仍在他钳制之下,指尖夹着悄悄自衣襟褪下的一枚胸针,反手刺向他。
    靳长殊向后一仰,侧身避开,只是她突然发难,到底慢了一步,针尖划过颈中,现出一线鲜红印迹。
    而宋荔晚借此机会,脱离他的掌控,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妩媚而挑衅,一瞬间,云间清雪,化作骄阳烈焰,明媚到令人目眩神迷。
    她伸出手来,涂着淡色蔻丹的指尖,轻轻拂过靳长殊颈中那一道鲜红血痕,却又在触碰到前,收回手来,语调娇甜道:“不过……若是真能咬您一口,当小狗就当小狗吧。”
    靳长殊凝视她的面孔,脸色半明半昧,晦暗难辨,须臾,却又翘起唇角。
    “消气了吗?”
    宋荔晚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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