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比同步拉起拉链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咱们看守的那位先生,大体来说应该涉及危害联盟安全罪,现在说让看牢他,那我估计今晚调查团是要来无辐区看看了。”
    阿尔文没做回应,看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不过布比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了。
    他们俩一前一后从寝室出来,沙漠之上是绚丽夺目的晚霞,以及漫天飞舞的除辐飞行器。
    这样的景色带给阿尔文一些思考——在这种情形下,如果有些军用飞行器想混入其中,运送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似乎是十分容易的事。
    所以布比的判断可能有误,并不是今晚调查团要来无辐区,而是s盟要从无辐区运送一些东西回巨蛋。
    这没什么难以理解的,毕竟莫尼卡现在是自由人,他对无辐区实验室了如指掌,调查团背后其实是他在指路。
    既然如此,那s盟就不可能把安琪一直留在实验室里。
    她必须被带回巨蛋,然后找个更加隐秘的地方,重新藏起来。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再抬头看天,阿尔文的心思又复杂起来,看来今夜能不能睡着还是个未知数。
    到试验田西边的飞行器停靠点时,这期休假的士兵基本都已经在做飞行准备,互相打着招呼说“隔天见”,然后便钻进机舱起飞。
    阿尔文还看见了那个带着他空巡过一次的小伙子。
    他似乎也是明天休息,正背对着阿尔文和别人有说有笑,阿尔文是听声音认出他的。
    这次他没穿防护服,阿尔文隐约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但受过训练的人身姿都大差不差,阿尔文心里有事,没有太在意。
    就这么稍一耽搁,布比已经钻进飞行器前舱,通过耳麦不停催促他上机,阿尔文最后看了两眼,然后身子一弓同样钻进自己的飞行器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霞收起,除辐飞行器漫天飞行,忙着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布比的家也在奇斯卡巨蛋,和阿尔文恰好同路,与阿尔文相比,他现在可是单纯地快乐着:“我真是服了,你果然不是什么一般人呢,休假了都不带笑一下的,你到底在愁什么?愁这个日渐荒芜的世界吗?”
    阿尔文是很感谢他总这么想方设法活跃气氛,但他现在实在是笑不出来:“没有,我只是累。”
    “别多想啦,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布比仍是那副轻松的语气,“没人想打仗,就像没人想面对这遍地黄沙,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过既然已经换了岗位,那不妨就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吧。过好当下,向前看,你不能总被困在过去。”
    “我还好。”阿尔文没过脑子地应着,他的视线被前方的另一架飞行器吸引住了。
    虽然现在光线昏暗,飞行器繁多,但是如果刻意寻找,还是可以发现一些飞行路线不一般的。
    比如前面有一架,原本和他们一样是向着奇斯卡巨蛋方向行驶,但突然猛打方向向西南方位行进。
    阿尔文立刻打开望远设备,镜头直指那架飞行器,于是飞行器窗内的情形便清楚地投在了操作台的显示屏上。
    “奥汀……?”
    阿尔文看着那人,不由得叫出声来。
    声音传到布比的耳麦里,把他搞得一愣:“什么?你说谁?”
    但阿尔文没空理他,因为刚刚那一瞬间,显示屏上奥汀的神色相当慌乱,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布比继续追问:“是你上次提过的研究员吗?你看到她了?”
    阿尔文来不及细想,立刻同样向西南方猛打方向,嘴上应付着布比:“你先回去吧,我……我有点事。”
    耳麦里依旧传来布比惊讶的声音:“这么突然?什么事啊?她是你什么人?”
    阿尔文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但仍是强撑着从混乱中抽出一丝清明来——他得想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回应布比这句问话。
    首先假设他之前的猜测成立,安琪将在今晚喷洒试剂的过程中,趁乱被运回巨蛋,那么最好的时机其实就是现在——天刚刚暗下来,喷洒过程尚未完成,正在收尾。
    但是刚才奥汀乘坐的飞行器和阿尔文现在驾驶的其实是同一款式——驾驶位一座,后排两座,然后就没有别的空间了。
    阿尔文看到的奥汀是只身坐在后排,前排是她的驾驶员,对于这么小的飞行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关押万能体的空间。
    所以运送安琪的飞行器还在别的地方。
    那么奥汀现在突然慌张地改变航向,就有一定可能,是那架飞行器出了问题。
    是安琪跑掉了吗?从一架高速行驶的飞行器上?从层层封锁的牢笼里?
    如果真是那样,阿尔文很难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是问题是,现在布比是这一切的目击者——布比眼睁睁看着他追着奥汀的飞行器而去。
    那么如果他现在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布比一旦把这事儿说出去,他很可能要完蛋。
    为了跟紧奥汀的飞行器,阿尔文不得不高速行驶着,眼看和布比的连麦就要因距离过远而断开了,他终于口不择言:“我告诉你你不要说出去,奥汀她是我的……”
    阿尔文强忍下恶心脱口而出:“情人。”
    布比那边明显一怔,然后回了一声:“啊?”
    之后连麦就断了。
    这一晚发生的事,再次向阿尔文重申了这个道理——人生真的有很多无奈。
    他不知道之后为了圆这个谎他还得跟布比解释多少,但他现在也没工夫想这些。
    奥汀的驾驶员应该是个士兵,单看打弯的灵活性和驾驶速度就知道是军校出身,但对于阿尔文来说跟上他并不费力。
    真正困难的是对一个士兵的跟机要求他有较高的反侦察能力,他必须保持精神紧绷才能不被对方觉察。
    这时阿尔文便很庆幸自己功底足够扎实,在军校学的那些技巧也都在脑海中飞快复苏。
    与此同时他还抽空感慨了一下,如果当初的教官知道他把所学的知识用在了这里,很可能会后悔没有早点一枪打死他。
    十分钟的高强度跟机之后,阿尔文的汗水几乎把军装后背浸透,好在奥汀的飞行器始终没有发现他,并有了俯冲趋势。
    阿尔文不能跟下去,否则没了同高度那些除辐飞行器的掩护,他的飞行器会看起来非常突兀。
    于是他再次转动望远镜头,瞄准奥汀俯冲的方向。
    显示屏上立刻出现模糊的影像,可以看见下方暗处确实有一架坠毁的大型飞行器,因为恰好沿沙丘坠落起到缓冲作用,所以损毁情况倒不严重,只是失去了飞行能力。
    但站在飞行器旁的那些士兵、研究员们看起来十分紧张,不停地指着一个方向,示意奥汀他们前去追赶。
    于是奥汀的飞行器便放弃降落,直接升空向着他们示意的方向驶去。
    看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安琪已经在转移途中跑了出去,现在正躲藏在这片无辐区沙漠的某处。
    不,实际上她可躲藏的范围远不止无辐区内,她对鐖辐射免疫,这颗星球上自然弥漫的辐射物质根本伤不到她,不管她穿没穿防护服。
    阿尔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意味着这次的搜索范围是以安琪的步速可以逃窜到的任何地方。
    他立刻打方向向奥汀的方向跟去,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个飞行器,正在和他同步调转方向。
    阿尔文警觉地利用望远镜头窥视,但还未看清对方的情况,那架飞行器便隐入除辐飞行器的行列中,消失不见了。
    阿尔文脑袋一懵,然后冷汗“刷”得流了下来——这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察觉?所以这人的反侦察能力在他之上吗?
    他是什么身份?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他只是暗暗跟在后头默不作声,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奥汀也不在同一阵营?
    一连串的问题找不到答案,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阿尔文私自跟踪奥汀的事被人发现,那他现在就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优秀的士兵千千万万,他可没有那位沃尔夫先生那么大的本事,放跑一个万能体受到的处罚还仅仅是软禁,他的下场很可能是枪毙。
    那么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想做的事做到底吧。
    正当阿尔文试图加速追赶时,由于一直没有关闭望远影像,一个来自沙地表面的模糊身影在他的显示屏上一闪而过。
    第55章 戴茜,间谍,自己人
    阿尔文立刻稳住飞行器,操作镜头再次向刚才的方向看去,然后他的手便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他看见安琪身上套着一贯的长t恤,屈起双膝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地上。
    她其实不该是这个状态。
    假设她有天大的本事,能挣脱开锁链牢笼,搞垮一架大型飞行器,然后在混乱中逃窜出来……那她首先不应该仍在距离那架飞行器这么近的地方猫着。
    从阿尔文跟机到现在大约十几分钟过去,以安琪的脚程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奥汀也是对安琪的体能足够了解,所以才直奔远处找去。
    所以她要么是不想跑,要么是受了伤,跑不远。
    但如果她真的受了那么重的伤,押运团队在通知奥汀时就该有所说明,那样奥汀根本不会一溜烟走掉,而是就近搜寻。
    所以安琪大概率是确实不愿意跑远。
    而且阿尔文很在意的是,安琪一直仰着头,目光机警地盯着空中,却不像是试图躲避追捕,而是在寻找什么。
    这不是阿尔文能想明白的状况,他这辈子的智商都已经用在了刚才跟机的时候。
    他几乎立刻打方向俯冲下去,同时安琪也注意到了这架向自己驶来的飞行器。
    但她非但没有逃跑,反而立刻站了起来,仰着头静静等待着这架飞行器的降落。
    那么在安琪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首先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给莫尼卡任何明示暗示,她绝对要把自己的出逃列为第一目标。
    她当初之所以更倾向于让莫尼卡离开,从理性角度来说是看他在试验田有人,从感性角度来说其实就是脾气上来了。
    听他一个大男人哆哆嗦嗦地说“我不想让他后悔救我”、“我必须要活下去”,安琪心里有火。
    就像从被强制扣在奇斯卡那一刻开始,她就恨不得让整个s盟政权灰飞烟灭一样,看着这个人把不属于自己的罪过揽在身上,小心翼翼地活着还觉得很知足,那时安琪就知道了什么叫气不过。
    所以她把莫尼卡弄出去了,让他自己慢慢去活明白,比揪着他的领子告诉他“不是你的错”要有效得多。
    整个过程算是有惊无险,但安琪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一个多月来,安琪明白了一件事——对她来说最痛苦的不是痛觉,因为她明知奥汀一定会不断地治好她;最难熬的也不是寂寞,因为只要她还有发挥空间,那就还可以享受思考的乐趣。
    真正让她生不如死的,其实是单纯的等待。
    这段时间她基本上就是维持同一个姿势被锁在修复液里,有时研究员们会给她注射药剂让她昏睡,再醒来时就还在修复液里,除了胸腹部分剧痛、有缝合痕迹以外,其他没什么不同。
    把莫尼卡送走之后的安琪已经没了任何操作的余地,行动完全受限,再加上无辐区实验室整体的安保措施、远程操控系统都有所升级,那么这里就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莫尼卡逃到东半球,把实验室的具体方位报过去,那样才会有人来救她。
    因为泡在修复液里,除了睡觉时以外都只能咬着氧气罩呼吸,所以安琪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当然,就算她还能说话,那估计也没人会理她。
    放在以前,奥汀在面对她时尚有些作为上位者的傲慢,时不时地还陪她练练嘴皮子,现在像倒是被她吓破了胆,把她当作什么能够通过语言蛊惑人心的女巫,完全拒绝与她产生任何对话。
    这段时间里,安琪觉得自己都快丧失思考能力了,每天都像个泡在羊水里的胚胎一样,最难过的时候甚至开始用头去撞击修复液的筒壁,因为只有痛觉能提醒她她还活着。
    但是稍一冷静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自残,是让监控室的奥汀看笑话,于是便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阴恻恻地去瞪监控镜头。
    安琪本以为自己还要等很久——她觉得莫尼卡离开s盟依旧困难,东半球那边商议妥善也需要时间,甚至还有可能,莫尼卡根本没能顺利离开,他早就死在了半道上。
    不过事情还是要往好处想,安琪在无聊至极时也设想过她的几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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