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在焉谷语面前她什么光芒都没有,只会被人遗忘。
    *
    “殿下。”
    忽地,贺良舟来了,躬身朝着陆观棋行礼。
    “嗯。”陆观棋颔首回礼。
    礼毕,贺良舟选了焉夏致身侧的位置坐下,霎时,焉夏致的面上一烫,红晕顺着薄薄的胭脂透了出来,有兰花绽放的风情。
    贺良舟直直盯着陆观棋与焉谷语,情绪外露,丝毫不加掩饰。
    焉谷语倒没觉得如何,反倒是陆观棋瞧出了几分端倪,不由觉得好笑。“良舟,你年纪不小了,怎的还不娶亲?”
    陆观棋这话一出,焉夏致瞬间紧张起来,时不时拿余光去瞄贺良舟。
    贺良舟捏起酒杯,凉凉道:“还没遇着心仪之人。不想娶。”
    他一说,焉夏致面上的红晕悉数退去,成了惨淡的白。
    “不过这娶亲还是得娶聪慧的,光有一副美丽的空皮囊有何用。纵然生得一双好眼睛,却是个不会看人的瞎子。”贺良舟一字一字说着,声音平淡,咬字却是高低有致。
    焉夏致听得满头雾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焉谷语迷茫地眨眨眼,也没太在意。
    陆观棋听得津津有味,又侧头看了眼一脸无辜的焉谷语。原是郎有情,妹有意,姐无心,弄得三人全成了傻子。
    “良舟,良舟你坐那儿做什么?快过来。”恰好,贺夫人喊人。
    贺良舟无奈起身,做足礼貌的样子道:“殿下慢用,诸位慢用,”
    说罢,他转身去了前头。
    陆观棋低声发笑,倾身靠向焉谷语耳畔,揶揄道:“方才是不是没听明白良舟的话?”
    “嗯。”焉谷语如实点头。
    “小笨蛋,你怎么连人家的心里话都听不出。”陆观棋挑着眉梢,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观棋说话是轻,可焉夏致还是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她猛地攥紧群裳,眉宇间凝结出丝丝缕缕的怨气。
    她原本想不明白贺良舟的话,而陆观棋一说,她便明白了。
    贺良舟的心上人是焉谷语,不是她。
    怪不得,他与她在一处时总问起焉谷语,言谈间也总提到焉谷语。
    这一想,焉夏致心头便存了团火儿。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默默恋着的贺良舟,而焉谷语,她连这也要抢走。
    “太子哥哥,你别胡说。”焉谷语往焉夏致望去,心想,她一定听着了。她从不觉得贺良舟会喜欢自己,但确实,如此解释更说得通。
    包括贺良舟昨日去瞧她时说的话。
    陆观棋顺手给焉谷语夹了菜,他做得自然,惹得周遭宾客齐齐议论,“傻妹妹,我看男人可比你准多了。跟我说说,你对他有没有意思,若是有,我让父皇给你二人赐婚。”
    “啪。”焉夏致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杯。
    酒杯落地,发出一声清凉的响声,登时碎裂成五六瓣。
    焉谷语望着面色惨白的焉夏致,想解释,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
    “表哥!”
    第16章 抛弃他
    倏地,一道女声在人群中炸开,随后,声音的主人在陆观棋身旁入座。众人定睛一看,来人赫然是国舅爷的小女儿,辛逐己。
    她亲昵地挽着陆观棋的手臂,撒娇道:“表哥,你怎么都不等我。”说罢,她不悦地瞪了焉谷语一眼。
    焉谷语别过脸,自顾自吃着碗中的菜,没选陆观棋夹的,而是挑了自己夹的菜。全帝都的人都晓得辛逐己爱慕陆观棋,她也晓得。
    但陆观棋的心思她不晓得,因为他对谁都好。
    兴许,当太子的人就得如此,要雨露均沾。
    辛逐己一来,众人的议论对象便换人了,且这桌有三位美人排行榜前十的姑娘,惹眼得紧。
    “我还以为你同舅舅一道来,便没去接你。”陆观棋笑着道,笑意浅淡,好似带了一张温柔的面具。
    “哦。”辛逐己撇撇嘴,拿起筷子给陆观棋夹菜,一连几筷子,夹到青瓷碗满了为止。
    “好了好了,别夹了,我吃不下这么多。”陆观棋实在当不起辛逐己的热情,连连摆手。
    “嗯。”辛逐己听话地放下手,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观棋,全然不管别人怎么瞧她。
    没一会儿,小厮过来,俯身在陆观棋耳畔说了两句,陆观棋听后神色如常,对着众人抱歉道:“各位,孤有事得先行一步了,你们慢用。”
    陆观棋一走,这桌的热闹瞬间凉了大半。
    “有些人啊,也就面上看着规矩,背地却喜欢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辛逐己扔下筷子,好整以暇地转向焉谷语。
    闻言,焉夏致来精神了。
    焉谷语心生不快,她素来不喜辛逐己,更不喜与她待一处。
    陈鱼瞧出了辛逐己的意图,连忙对着焉谷语道:“语儿,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还是回去歇息吧。”
    焉谷语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道:“确实有点儿头昏,想来是风寒还未好透彻,姨娘,我先回丞相府了。”
    说着,她软软地站起身,这时,辛逐己来了句,“什么风寒还未好透彻,是想去找野男人吧?”
    听得这话,焉谷语猛地看向辛逐己。辛逐己的话叫她想起了那日游船漏水的事,怪不得她总觉得蹊跷,眼下看来,多半是她所为。“辛姐姐,有些事我是查不到,但我想皇上应该能查到。”
    “你!”辛逐己心里有鬼,面上更是慌乱,急道:“你血口喷人!我什么都没做!”
    焉谷语挑眉道:“我方才可什么都没说,不过辛姐姐,你这模样倒像是承认了自己做的事。”
    “怎么回事?”这边动静大,贺良舟快步走来,主动护在焉谷语身旁,对着辛逐己道:“你们在吵什么?”
    “你少管闲事!”辛逐己大声道。
    焉夏致直愣愣地瞧着贺良舟,贝齿咬得唇瓣发白。
    这会儿,陈鱼也看出来了,不由在心中叹息一声,她扶过焉谷语道:“良舟,语儿不舒服,我们俩先回丞相府了。”
    一听焉谷语不舒服,贺良舟当即蹙起眉头,眼中的关心之色显而易见,“你哪儿不舒服,府里有……”
    焉谷语打断他道:“老毛病,得回府喝药。良舟哥哥,对不起,我先回去了,你代我向贺伯伯问声好,祝他松鹤长春,万事如意。”
    “……嗯。”贺良舟应声,面上依稀可见不舍两字。
    *
    进入马车后,两人面对面坐着。陈鱼满脸担忧,似乎有话要说。
    焉谷语还道陈鱼是为了辛逐己的话担忧,主动道:“姨娘,谢谢你为我解围。不过,有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
    “有些事?”陈鱼被焉谷语说懵了,略一思索,问道:“她方才说你找男人,什么男人?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秘密,我不能说。”焉谷语并不打算将梦中的事告诉陈鱼,省得她徒增烦扰,“但是爹爹他知道的。”
    “成吧。”陈鱼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既然焉谷语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好问。
    马车幽幽前行,踏碎一地夜色。
    “语儿。”思量许久,陈鱼还是张了口。
    “怎么?”焉谷语侧过头。
    陈鱼面露为难,踌躇片刻道:“你,对良舟是个什么心意?”
    “良舟哥哥?”焉谷语阖了阖眼皮。今晚之事太过尴尬,她怎会不晓得陈鱼的意思,“我只当良舟哥哥是哥哥,别的便没了。”
    “当他是哥哥啊。”陈鱼轻声念着,她心里清楚,自己没资格要求焉谷语放弃贺良舟,但她又想为自己的女儿求一点可能。“语儿,我……”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焉谷语心头甚是明了,直接道:“姨娘,我不会跟夏致抢他的,我有心仪之人。”
    “语儿,你真好。”陈鱼握住焉谷语的手,心下两股情绪交错。一方面,她觉得焉谷语太善解人意,衬得她自私了;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感情之事,谁又能干涉得了。
    对上一脸坦荡的焉谷语,她便摒弃了心中的情绪,关切道:“你心仪之人可是太子殿下?”
    焉谷语默然望着外头远去的景色,低低应了声,“嗯。”老实说,自打上次那事后,她对陆观棋的情意便没以前浓了。
    有时她也会想,自己究竟是心悦陆观棋,还是心悦他这样的君子。
    *
    斗奴场。
    地牢里基本无光,全靠墙壁上的火把照亮。天还未亮的时候,赤獒便醒了,他平躺着,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暗暗算着时日。
    四天。焉谷语没来瞧他。
    她会抛弃他么?跟那个疯女人一样,怕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便将他悄悄送走。
    念及此,他心底阴霾如潮水般积聚,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糖粒。
    这是他身边最后一颗糖粒。
    “哒哒哒”,“哒哒哒”,忽然,走道一头响起了两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他知道,是二管事张落,另一个是名女子,但不是她。
    “客人,您今日要买几个时辰。”张落躬身跟在辛逐己身侧,满脸讨好。
    辛逐己捏着手中的马鞭把玩,在赤獒所在房门口站定,轻快道:“我何时打够他了,何时结束。”
    “行,随客人喜欢。”张落好声好气地说着,与在斗奴面前的趾高气昂样天差地别。
    赤獒侧过头,对上外头的少女,她带着一张金色面具,着白色劲装,应该就是麋鹿所说的“泼妇”。
    “滚出来!”辛逐己收起马鞭,用手柄指向赤獒。
    张落当即附和道:“赤獒,这位姑娘买了你,你随她去暖阁。”
    赤獒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没听见辛逐己的话。
    “这要是我啊,立马跟她走。”
    “你那是没见过世面。”
    “这姑娘不就是前几日来的姑娘么,赤獒真是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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