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到底是怎么驯服景元帝那疯狂的脾气?
    这拿捏妥当,一抓一个准。
    “您待会说话,还是小心点。”于管事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陛下的身份,那两位似乎还不知情。”
    这上头主子的想法,做下人的自然清楚,只不过那位夫人与娘子若是知道了陛下的真实身份,昨夜肯定不能那么安然睡去。
    茅子世了然,怨不得呢。
    他寻思着再是大胆的人,要是知道了景元帝的身份,怎么可能还这般淡定如初?
    他是想看好戏,却不想为了看戏把自己搭上去,当即严肃了脸色,跟在于管事的身后到了书房。
    茅子世这一回来,是为了张世杰的事。
    原本这样简单的小事,根本没必要茅子世亲自前来,他一来是想看戏,二来,也是为着张世杰这事里存有不少疑点。
    只是,这书房内,除了景元帝与惊蛰外,竟是连柳氏与岑良都在。几人看着正在说话,他的到来,反倒打断了这氛围。
    他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外,朝着里面拱了拱手。这书房也不大,从屋内看过来外面的情况也是一目了然。
    于管事毕恭毕敬地说道:“主子,茅大人来了。”
    景元帝冷淡地看向门外,茅子世机灵地窜进来,笑嘻嘻地说道:“您别这样看着我,我这心里可慌张着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惊蛰拱手,又与柳氏岑良说话,这人左右逢源的能力,到是非同一般。
    景元帝:“莫要废话。”
    那淡淡的警告,叫茅子世轻咳了声,正经了些:“张世杰的事情的确是有古怪,他们打算押的镖货,是一个人,叫吴琪,半个月前,刚从牢狱里被放出来。”
    这吴琪,在官府的记录里,就是小偷小摸的罪名,所以在牢中不过几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只是,这人刚释放出来没几天,官府在查案的时候,发觉这人除了偷窃外,还曾犯过杀人的罪行,且非常恶劣。
    卷宗一查,气煞人也,官府紧急追查,奈何这几日之差,已经难以追寻。许是出狱后,吴琪深感侥幸,一离开官府就四处躲藏,几乎再找不到他的踪迹。
    张贴了黄榜后,才有几分线索。
    官府一路追踪,这才寻摸到了明光客栈,这是吴琪最后的落脚处。
    张世杰带着镖师入住客栈后,他们的人数众多,也引来了官兵注意,这才设下埋伏,在张世杰与吴琪接头的时候,将他们一举拿下。
    明光客栈,也因着窝藏罪犯的名头,被一起查封了。
    可奇怪的是,张世杰接下这笔生意时,吴琪人刚刚出的牢狱,根本不可能到同州去。
    这生意,是谁给他谈的?
    “那吴琪,审过了吗?”惊蛰蹙眉,“如此说来,张世杰只是被连累?”
    “这吴琪呢,犯下的是灭门惨案,被抓回去后,自然是种种刑罚都上了,只是嘴巴硬得很,什么都没说。”茅子世道,“官府为了抓住他,费了不少心思,现在还在磨呢。至于张世杰,说倒霉,也真是倒霉,与他们谈生意的那人,现在不知所踪。”
    找不到人,就没了人证。这签下来的契书,也不过一纸空文。
    这情形,对张世杰等人的确被动。
    岑良有些紧张地说道:“若是找不到那人,张伯伯……难道要在牢狱里待上许久?”
    她是绝不相信这张世杰与逃犯有关。
    茅子世笑了笑:“的确是需要些时间。不过,官府已经打点过了,张世杰他们不会被严刑逼供的,岑娘子请放心。”
    茅子世过问的人,相当于景元帝的关注,自然没人敢乱来。
    惊蛰听着茅子世的话,忍不住皱眉:“这吴琪被查出来……当真是个意外?”
    茅子世闻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轻声说道:“您所怀疑的,也正是我所怀疑的。”
    吴琪,或许只是一枚被抛出来的棋子。
    最关键的问题,并不在他身上。
    景元帝:“是官府。”
    他的声音冷淡,却是一语中的。
    茅子:“吴琪这事被查出来后,官府大多注意都在他身上,他闹出来的事情越大,就越能吸引注目。”也就越能够隐藏那些幽暗之事,或许……是一次完美的掩护。
    若这事为真,那张世杰与吴琪,不过是个引子。
    “你查出来的,就这些?”景元帝蹙眉,冷漠地扫向茅子世,“半点都不中用。”
    茅子世给自己叫屈:“您是把我一个人当牛马使唤吗?又要给您接人,又要办事,还要追查这个,彻查那个,您不如多给我派点人手,也好让我麻溜些……”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茶盏就冲着他的脑门飞过去。
    茅子世紧急一避,那哐当碎开的声响,让他缩了缩脑壳,看向惊蛰,哭丧着脸说道:“您怎么不管管呀,他简直是周扒皮转世。”
    惊蛰:“……”
    他有时觉得,茅子世这胆子,绝了。
    景元帝语气森冷地说道:“你这话,怎么不与沉子坤说去?想必,他十分愿意为你主持公道。”
    一听这话,茅子世无语凝噎。
    他要是和沉子坤说,这岂非是给自己自找麻烦。
    沉子坤那是什么人?
    直臣。
    茅子世办的事,要是给沉子坤知道,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大义灭亲。
    他可没这胆子。
    “倘若,吴琪这件事,只是丢出来吸引官府的注意,那最近京城中,有过什么要紧事吗?”惊蛰蓦然说道。
    茅子世幽幽地说道:“除却陛下废除后宫外,就再无大事。”现在已经是四月底,这事还是京城热议的大事。
    惊蛰哽住,无言以对。
    岑良:“陛下,废除后宫?”
    这话题对她们来说,倒是新奇。
    其实这消息应当已经传到同州去,岑良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些事都离她们太远,只是听听就过。
    现如今,惊蛰在前,又有容九,茅子世这几个看起来与之息息相关的人在,岑良这兴趣自然是浓郁了些。
    茅子世笑嘻嘻地说道:“这件事,岑娘子还是问问惊蛰罢,他比我还要熟知内情呢。”
    惊蛰现在手也开始痒痒的。
    啊,好想把余下的茶盏也砸向茅子世。
    奈何柳氏和岑良那好奇的目光,都落在惊蛰的身上,让他都有些紧张,藏在袖子的手也微微蜷缩着,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其实……”
    惊蛰不自觉地看了眼赫连容,见男人也跟着看了过来,一时间四目相对,也不知在赫连容的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惊蛰的紧张感逐渐散去,重新变得镇定下来。
    他吐了口气,目光坚定。
    “娘,良儿,”惊蛰认真道,“其实,容九的真名,叫赫连容。”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姓名耳熟。甚至心里第一反应想的,却是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直到反复诵念后,才觉得不妥。
    柳氏有些奇怪地皱眉:“赫连……赫连容……赫连……这名字……”
    她嘴里轻轻念叨了几下,突然停了下来,脸色随之变化。柳氏猛看向惊蛰,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赫连,赫连,这个姓氏难道不是国姓吗?
    难道赫连容,是哪个皇亲国戚?
    岑良:“惊蛰哥哥,这名字有些不太对吧,倘若姓氏赫连,那他岂非皇亲国戚……”她有些快言快语,听到这名字,就没忍住把话说出来了。
    惊蛰:“他,的确是皇亲国戚。”
    这话说出来略有亏心,也略有艰难。
    谁能说皇帝陛下不是皇亲国戚呢?
    茅子世都快笑抽抽了,原本让他坐下,他也不坐,就躲在门边上,扶着门把手笑得腰都弯下来。
    景元帝冷冷道:“很好笑吗?”
    这话刚一出,茅子世就立刻改变了脸色,咳嗽了两声,正地摇了摇头,不敢再有任何的笑意。
    有时候稍微放肆一点,景元帝也不会在意,可要是继续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滚出去。”景元帝捏着眉心,压着心头的煞气,冷气直冒,“下次再这般,寡人就拔了你的舌头。”
    茅子世麻溜滚了出去。
    门外,于管事很是无奈。
    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有些哀怨地看着他,就算是茅子世,也有些顶不住。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茅大人,您……罢了,您还是快些走。”于管事叹气一声,“要是陛下改了主意,那可谁都救不了您。”
    茅子世:“陛下不会在惊蛰面前大开杀戒的。”他虽是这么说着,脚下的步伐可不敢停下。
    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面上皇帝虽然不会做什么,可这私底下要是真的打击报复,那茅子世躲都躲不掉。
    可这也不能怪茅子世这么八卦。
    实在是从前跟在景元帝的身边,少有能够看他变了脸色的时候,如今看他一忍再忍,颇为有趣。
    有意思。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寻思着,要是等沉家人知道这件事……
    届时他一定要在场。
    茅子世离开之后,这屋内很是寂静。
    赫连容是不爱说话的,除了刚才警告茅子世外,其余多数时间他都在慢吞吞吃茶。
    ……在丢了自己的茶盏之后,他把惊蛰的茶盏拿过来了。
    惊蛰心里嘀咕着,明明叫人再进来都随时能够添置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总爱用他的东西。
    他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多少是为了逃避柳氏和岑良两人的注目。
    经过刚才茅子世那一通骚操作,就算柳氏岑良两人从前不怎么在意,也不由得担心起惊蛰……赫连容若是皇亲国戚,那惊蛰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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