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猛本也离开了,没过多久,突然返回,把一枚纸鹤递给贺拔势。“差点忘了给道友,它一直在湖面飘泊,没法子下来,我就顺手帮道友带下来了。”说完,也急匆匆走了。
    贺拔势细细看着纸鹤,尾部绘着贺拔家族的图纹,竟是长老使来的!
    自酒楼一别,长老再没找过他,也没被疏狂界弟子抓住,到底在干些什么?
    他急切地打开纸鹤,看完长老潦草的字迹,忍不住睁大眼睛。
    “长老发来的?”贺拔恕挤了过来,伸手就要抢纸鹤,“长老说了什么?怎么给你不给我?”
    “长老说他发现筑基期弟子,让我速速过去。”
    话音刚落,狗和尚闪身到面前,一下拍开贺拔恕的手,抢过纸鹤,视线飞快划过,而后立刻烧了纸鹤。
    贺拔恕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你什么意......”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狗和尚抬手一拳。贺拔恕咻地一下被拍飞,嵌进墙壁,晕死过去。
    那脸上,映了同他一模一样的熊猫眼。
    贺拔势吹了声口哨,心下有点开心,走过去又揍了一拳,左右对称。
    “走吧。”狗和尚跃上白云,朝他招手。
    贺拔势小跑过去,爬上白云,坐在她后头。她们乘着白云离开碧湖,往长老给的目的地飞去——醉生梦死山
    醉生梦死山,疏狂界特有的“火山”,喷出来的不是火焰岩浆,而是琼浆玉液。山中满溢酒香,中心的酒液不时喷发,山内还有许多酒液温泉池。
    一入山中,大梦三千年,故称为醉生梦死山。
    醉生梦死山在疏狂界遍地开花,长老指出的那座是疏狂界最大的那座,离中心城池不过几十里。
    此时,醉生梦死山入口——山腰处蹲着一个执法堂小弟子,名叫俞安。
    自从黑柱无故出现,执法堂以人手不够为由,渐渐调走看守酒山的弟子,如今只剩俞安一人。
    俞安走到悬崖边缘,伸头往下眺望一眼,岩壁满是爬山的弟子,爬到一半被酒气熏晕。
    “就这点程度,进什么醉生梦死山?这么睡下去就够了。”
    他摇摇头,转身返回。
    这时,满是污泥的手从下方伸来,按在悬崖边缘,一个满面通红的修士爬上来,三两步跑到俞安面前,请求进山。
    俞安摆摆手,“眼下不成,改日再来吧。”
    修士长叹一声,“为何?我不是爬上来了吗?醉生梦死山规定,抵抗得住山脚的酒气,就能进山啊。”
    俞安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知,拍在修士脸上,“严大爷下了新规定,此时禁止任何人进山。”
    修士扫过通知,还欲纠缠。
    俞安直把他往外推,抱怨道:“你们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天都要塌了,还喝!严大爷还想让我把山里的醉鬼喊醒呢,都叫醉生梦死山了,怎么喊得醒。”
    俞安把修士推到悬崖边,又一脚踢了下去。
    远眺中央城池,阴云垂地,浓雾滚滚。
    天色一日差过一日,俞安甩甩脑袋,又自个儿嘀咕起来,“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算了算了,今儿该巡山了。”
    他转身,刚走到洞口,一脚还没踏进去。醉人的酒香扑面而来,钻进鼻孔,直往天灵盖冲,眼前顿时一阵阵眩晕。
    他忙不迭拍拍脸蛋,戴上特制的隔绝面巾,才进洞。
    酒液蒸腾成雾气,在昏暗的山洞内缭绕漂泊,穿梭过满地的酒鬼,裹挟迷糊不清的呢喃,铺罩纷繁众多的痴梦。
    山洞深处时不时传来猿啼,酒猴子与酒鬼交织躺在一起,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猴,哪只是人。
    俞安踩在洇满酒气的湿土,一脚深一脚浅,娴熟地避开满地的“尸体”。
    “尸体”中,不乏穿着执法堂弟子袍的修士,酒鬼都跑来这儿做梦,怪不得执法堂人手不够,严大爷催着要弄醒酒山的醉鬼。
    不远处,第一个温泉酒池到了。走到边缘,往下探一眼,酒液高度只到池子的五分之一,比上次来又低了不少,快被喝干了。
    “尸体”横陈纵叠,都躺在酒液上方,没问题。
    下个池子,一个脑袋已经埋进酒里,酒液上还躺着几具“尸体”,都是醉魔怔的家伙。
    他下去捞过几人,扔在池子上边,又掐法诀清理酒池。
    接下来的池子,更是狼狈不堪,也亏得这些家伙醉得没意识,才能在这样的池子里饮酒睡觉。
    一个个池子收拾过去,角落里突然响起噗噗声,好似气体喷出的声音。
    过去一看,地面裂开几条缝隙,冒出小小的洞,酒雾不断从里边喷泻而出,这是有新池子要诞生了。
    不过瞧这样子,估计会夭折,酒雾不够凝结成酒水。山脉的酒量逐年递减,撑不了多长时间。
    他放过此处,又去收拾其他池子。四下昏暗,脚尖踢到什么东西,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却是一具“新鲜出炉”的尸骨。
    又是哪个迷糊蛋在山里睡得太久,过了寿命期限,白白老死在这儿。
    俞安抱怨几句,认命地挖了个坑,埋下尸骨。
    这样的迷糊蛋多得是,俞安刚上任酒山巡守弟子,还真情实感地为他们掉过几滴眼泪。日子一长,埋过的尸体一多,都习惯了。
    也渐渐明白“醉生梦死山”名字的来历,醉一生,梦里死。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大限来临前跑过来,就为了有人给他们收尸。
    收拾完洞里,还差最后一处——酒山腹部的酒液通道
    沿着狭长的山洞一直往里走,酒味越来越浓,雾气越来越重,衣袍全沾湿了。
    前方透出一点微光,便到酒山腹部。
    腹部原先满是酒液,越喝越少,水位便低了下去,留下中空的窟窿。往上一看,雾气腾腾,阳光难照下来,仅仅透出些许天光。
    下方,堆满重重叠叠的白云,云上全是如痴如醉的修士,也不知梦了多少个年头。
    大略扫一眼,数千白云,成千醉鬼。
    洞里池子的无非是筑基金丹,这儿睡白云的可都是元婴往上。
    严大爷一直叫嚣人手不够,把这儿的祖宗弄醒,执法堂的战斗力至少翻一番。
    可惜了,这些祖宗睡了这么久,肯不肯醒、能不能醒还是未知数。
    俞安取出一颗石子,往下一丢,咚地一声掉进酒里,侧耳细听,心掐弹指,直到石子啪地沉底,借此计算酒液的高度。
    较之上月,又低了十丈。
    这么下去,干涸不过是几十年的事儿。
    俞安记录下来,晃着脑袋往回走,顺手从腰间取下酒壶,大口灌起来。今日任务已了,再发生什么,也和他没关系。
    他的身影才消失在尽头,角落里又闪来一人,拄着拐杖,磕磕绊绊地朝腹部走去。
    此人正是季子野。
    不远处,贺拔长老悄悄缀在他身后。
    第386章 386醉生梦死山(下)
    ◎疏狂界的天道抛弃了他们◎
    贺拔长老不信那个筑基期修士,从他在飞舟遮遮掩掩开始留了分心神,暗中使下追踪咒。家主划破虚空救走他,更是放大心中的怀疑。
    自第一道黑柱起,长老便追踪他。咒文时隐时现,进程异常困难。尤其是近几日,咒文慢慢消退,好几次黑柱升起之后,才接收到咒文。
    这次,收到消息,长老立刻赶到醉生梦死山。时间不多了,今儿非得抓住这小子,解开所有的疑惑不可。心中斟酌一下,给贺拔势发了枚纸鹤。
    笃、笃、笃......
    那筑基期小子拄着拐仗,晃晃悠悠地走在狭窄的甬道。他的双掌干瘪削瘦,手腕处横着一圈泾渭分明的疤痕,似乎不久前断过手掌,新掌还没有长好。双脚无力,浑身力气全靠拐杖,看来双脚也是如此。
    酒气渐重,些许微光透过来。
    拐杖拖到甬道尽头,前方便是酒山腹部。
    贺拔长老大喝一声,“站住!”
    拐杖笃地一声敲重,那小子身体晃来晃,半晌才转过身来,神色讶异。
    长老疾步上前,厉色道:“就此为止吧,说出来,这个阵法是什么?”
    他蹙起眉毛,语气带着嘲讽,“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打开疏狂界和魔域的通道咯。”
    长老想到过这点,确实听到还是惊惧不已,这等想法、做法是多么惊世骇俗!
    “疏狂界得罪过家主?不然家主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家主?贺拔六野?”那小子哂笑,语气越发讽刺,“你不会还以为我是贺拔六野的手下吧?”
    长老心神一震,这句话全然推翻所有的猜测。
    这小子,竟然不是家主的手下?他不是自己人!等等,这小子是魔修,靠魔气修炼,也就是说......
    “你是坤舆界的人!”
    他哂笑,“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那坤舆界的代表死追不放,原来是她们自家的叛徒!不对,那家主为何要出手帮他?难不成家主和坤舆界叛徒有勾结?
    长老不敢妄语,斟酌地问道:“这个阵法......这一切,与家主无关?”
    那小子眯起眼睛,似是陷入回忆,“算是吧,他说没兴趣。”突然间紧皱眉头,眼底闪过厌恶,面上却笑了。
    “看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不妨透露给你透露个消息。贺拔六野,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人。”他脸上笑意愈深,“那老匹夫,皮子下还是不是贺拔六野都说不准。”
    长老猛地睁大眼睛,突然想起天问碑秘境第一关卡的碑文,那道完全不同的灵气,家主不迈入疏狂界的原因,二少主被废黜后下落不明......诸此种种线索串联起来,一个荒唐到难以置信的想法浮上脑海。
    见他转身要往山洞腹部去,长老再次喝住他,“无论你背后是谁,都停手吧。”
    他没转身,语气不耐烦起来,“我要怎样,与你无关,你何必横插一脚?这儿是最后一处阵点,布下阵法,疏狂界就完了。少了疏狂界,天极界更进一位,于你不是更好。”
    “少年人的痴想!无知之言!诸天万界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何况是挺立几十万年的第二大界。疏狂界沦陷,诸天万界无不动荡,天极界怎能孤立自处?”
    “呵。”他嗤笑,继续往前走,“关我何事?”
    贺拔长老心下纠结一会儿,还是没法放任下去,刚想出手阻止,斜刺里冲出两道金光,唰地一下窜出去,直直贯穿那小子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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