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说:“看不出来吗?你归纳东西的速度比以前更有条理了。”
    梁招月有一瞬的沉默。
    余淼撞了下她的手臂,说:“夸你还不开心,是我夸的不到位?”
    梁招月摇摇头,说:“我这招还是和他学的。”
    那个他指的是谁, 不言而喻。
    余淼也跟着沉默了片刻,随后假装无事发生, 说:“那也挺好的不是, 最起码还是有点收获的。”
    梁招月望着那行李箱, 抓了抓头发,说:“可能刚分开,有些习惯我还没来得及撇开。”
    所以她处理事情的方式上多少带了那个人的影子。
    余淼盘着腿面对她,笑着说:“你知道我每谈完一段感情,我都和自己说什么吗?”
    梁招月就着她的话问:“说什么?”
    “我每一回都在告诉我自己,很好,这次又学会了一样东西。”她说,“如果一段感情必然以缺憾收尾,那自我鼓励也是一种放过自己的方式。”
    梁招月嗯了声。
    余淼说:“好了,接下来想做什么,你明天才上班吧?”
    梁招月点点头。
    她说:“那就午睡休息下?待会五点多左右我带你出去兜兜风,晚上我们出去吃大餐。”
    梁招月问:“那得是我请客。”
    余淼说:“行,都听你的。”
    余淼起身,然后弯腰朝她伸手。梁招月看着,笑着将手放到她手掌里,说:“以后就拜托你啦。”
    余淼说:“换个词,叫请多指教。”
    梁招月忍住笑:“怎么跟结婚誓词似的。”
    余淼眨眨眼:“那也行,现在不婚族那么多,以后我们俩就这么凑合过了。”
    梁招月抿着唇笑。
    余淼抱住她,说:“以后就在这边好好住着,离你公司也近,等你结束杭城那边的工作回来了,我们再去给你挑辆车。”
    梁招月说:“那就是有车又有房了。”
    “是啊,有没有感觉提前完成了人生目标?”
    还没等梁招月回答,余淼又说:“这还只是开始,以后我们招月可是要走花路的。”
    梁招月说:“那走花路前,先把你送的那束铃兰花插在花瓶里养着。”
    说着,梁招月去折腾那花。
    她的模样实在认真,余淼靠在旁边的柜子,说:“就这么喜欢吗?”
    梁招月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花,还是这么新鲜的。”
    余淼没来由的喉咙一涩。
    一段谈了一年多的感情,她竟然连她最喜欢的花都没有收到过一次。
    余淼想,果然细节是能看出一个男人到底在不在意你的。就是因为不爱你,所以他连你喜欢什么都吝啬去了解,继而制造惊喜满足。
    梁招月还在捣鼓那花,垂眸时,眉眼间写满了温柔和欢喜。
    余淼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她,说:“都过去了,以后有的是人送你花。”
    梁招月轻轻捧着那低垂的花朵,似有若无地嗯了声。
    -
    在深城稍作安顿,三天后,梁招月踏上前去杭城的飞机。
    临别前,余淼说:“在那边要是不开心给我打电话,我就算是再有急事都会飞过去的。”
    不远处,陆平三人正笑呵呵地往这里瞧,梁招月朝他们看了一眼,又回头和余淼说:“不用太担心我,到了那边就是埋头处理资料,工作都做不完,没时间想其他的事的。”
    “那就好,总之有事随时联系我。”
    “好,你也是,你在这边要是有什么事也第一时间和我说,我立马请假回来。”
    坐在机舱内的时候,陆平很是感概:“你这朋友怎么跟你爸妈似的,凡事替你操心。”
    梁招月说:“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认识了很多年。”
    “我还有从开裆裤就开始认识的朋友呢,都没像你这个朋友这样的。”
    “可能是我以前帮过她?”
    陆平就好奇了:“这得是救命了吧,不然她对你也太好了。”
    梁招月说:“差不多吧。”
    那会两人正读高一,虽然是舍友,又是前后桌,但关系一般。
    梁招月在人群中从来都是沉默的存在,谁谈起她只能说这个人成绩很好,人也长得很漂亮,但除此之外就没其他评价了。她总是很忙,身影也总是匆匆。
    而余淼恰好相反,她性格开朗潇洒,不计小节,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性格这么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其实平时的交集很少。
    直到一个晚自习结束后的晚上。
    那次梁招月照旧在教室学习到很晚,正当她收拾好书包准备关灯时,梭巡了一遍教室,随即便就发现了趴在桌子上的余淼。
    以为她是睡着了,梁招月想了想,便过去叫她,这一喊她便发现余淼整个人都在抖,而且嘴唇苍白,额头冒着冷汗。
    梁招月问她没事吧,余淼说没事,让她先走,她趴一会就好了。
    那会就快十一点了,梁招月放心不下,想搀扶她回宿舍,谁知余淼连走的力气都没有,而且她额头的汗冒得更加厉害了。
    那时学校对于学生带手机管得极严,梁招月问了还在教学楼的其他班的人,都没有手机,无法,梁招月只好背着余淼下楼。
    当时他们的班级是在6楼。
    年级越低,楼层越高。梁招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那么瘦弱的一个人,硬生生地将余淼背到了一楼,再背到保安室求助。
    事后回想起来,梁招月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次她发现的还算及时,余淼的急性胃肠炎才没有进一步严重。
    也是自那次起,两人的关系逐渐熟悉起来。
    陆平听完,说:“那是革命友谊了。”
    梁招月说:“我只是帮了她那么一次,后来就都是她帮的我了。”
    “不能这么比的,有人帮的一次抵得上后来的千万次。”
    “她也是这么说的。”
    陆平说:“人生能有这么一个朋友陪着,也算值得了。”
    梁招月说:“我也时常觉得认识她挺幸运的。”
    “那可不,那天我们来深城,她在饭桌说的那些话,我都觉得这难道不是你父母应该做的事,她竟然就都帮你做了。啧啧,羡慕。”
    也是因为这句话,抵达杭城时,梁招月拨通余淼的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下榻的酒店后,又说:“我在这边忙碌两个月后,会回深城待半个月,到时周末我们回临城看叔叔阿姨一趟?”
    余淼说:“我都可以,就是你会不会太赶了?”
    “不会。”
    “那行,等你回来我们自己开车回去一趟。”
    那两个月在杭城的工作强度,和过去的没有任何差别,照旧是查不完的尽调资料以及和企业高层斗智斗勇。
    任何一家计划上市的企业,一旦上市辅导机构进驻企业内部开始进行盘查,总能查出各种各样的陈年问题,而企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更是不会将问题全盘托出,这时候就需要各中介机构和这些高层们来回折腾。
    梁招月本就不善人员交际,那两个月为了几笔陈年旧账,嘴皮子都跟着磨出来了,人更是瘦了一圈,以至于他们结束这边的工作返回深城时,余淼惊呼:“你这是去工作了还是去流放了?”
    姜晨几个人在偷偷笑。
    梁招月说:“没有那么严重,你就会夸大其词。”
    余淼说:“要不上下称,看看到底谁在逃避?”
    梁招月自然不敢。
    余淼说:“不行,我请个阿姨,你公司离家近,除了早晚餐,中午你也回家吃。你先别反驳我,你要是这么瘦和我回去,我爸妈还有得念叨你。”
    梁招月说:“好,”又说,“你这样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还有谁像我这么关心你。”
    梁招月就沉默了。
    余淼瞧着她的神情,说:“别和我说是那个谁。”
    “不是他,是他的奶奶。以前每次我从杭城回来去看她老人家,她总是念叨我瘦了,然后叮嘱阿姨一定要给我好好养养。”
    “看不出来他奶奶倒是极好的。”
    梁招月说:“是挺好的一位老人家。”
    这两个月在杭城工作的时候,有一个晚上她接到柳依棠打来的电话,刚接通的时候,那边柳依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说,不小心摁错电话了,又说没有打扰到她工作吧。
    其实有没有拨错,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梁招月说没有,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到窗户前,说已经在酒店休息了,又问柳依棠最近身体好不好。
    那通电话进行长达快一个小时,全程下来柳依棠都没有说起周云川的名字,只是在问她的工作和生活,几乎是事无巨细地在问,像极了孙女在外忙碌,家里老人惦记担心。
    电话结束的时候,柳依棠说,要是工作不忙了,等天气暖和了来北城一趟,她说:“你这孩子忙起来我还不知道吗,总是不按时吃饭,以前奶奶还能叮嘱你看着你,以后……”
    梁招月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谢谢奶奶关心。”
    至于要不要去北城,她始终没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余淼听她讲完,说:“招月我知道你心软,可是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愧疚。你不和他家里人有任何来往是你的自由。”
    梁招月说:“她总让我想起爷爷。”
    余淼便说:“这次回去我们去看看爷爷吧,我也好久没去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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